第46章 多嬌-16

安靜的房間內突然卷起了一陣小風,將擺台上方的紅色線繩吹動起來,數十條暗紅色的繩子纏繞飄動起來,將那擺在台座上的玉佛映襯得更加鮮明可怖。

景沁漫不經心地扯出了一抹笑意,從桌案前站起身子走到旁邊的軟榻上,身上的薄紗衣也泛起波瀾。

她朝著宋木奎拍了拍手掌,笑著說道,“不愧是那靈山聖境的將軍呢,竟然一下子便就猜中了。”

十月晃著腦袋還是覺得十分的迷幻,現在這是哪跟哪呀?

宋木奎清冷好聽的聲音響起,似是為了給十月解開疑惑,“皇城中君主來尋你辦事,你便給了他那瓶能讓人化成妖的血。隻是我有件事十分不懂,你既能得了我的心頭血,那你又是誰呢?”

景沁貓一樣慵懶地窩在榻上,半點沒有被人拆穿的心虛感覺,倒是使勁甩了一下手腕上的鈴鐺,笑著問宋木奎,“你說這鈴鐺為何戴在我腕上卻不響?”

這樣沒邊沒際的話,宋木奎自然不曉得為什麽。

隻十月虎頭虎腦地答了一句話,“鈴鐺怎麽會不響呢?如果不響自然是因為它不是鈴鐺了。”

聽了這話,景沁反倒是笑得更歡了,她笑得前仰後合,銀鈴般的聲音在房間中**著,“是了,隻因為它本不是鈴鐺才不會響。”

說罷,竟然流下了眼淚,不知是笑的還是本來想哭。

“我自然也隻是個普通人罷了,連含玉而生也不過是為了炮製祥瑞而已,”景沁望著那尊佛像發著呆,“隻是他不喜歡我的普通,我也不喜歡。”

十月有些聽不懂,“他是誰?”

景沁回過頭看著十月,眼尾泛著紅,卻笑得十分燦爛,“既然來喝了我的茶水,那便就留下來聽聽我的故事吧!”

宋木奎眼色一凜,“水裏被你下了藥?”

“也並不是什麽能害人的藥,隻是想讓你們能看見一些事情而已。”景沁歪在軟榻上,藕節般白嫩的手臂支著身子,笑意勾人得緊,魅惑誘人地掃了那邊毫不關己的斬風一眼。

斬風無所謂地瞥了一眼那邊已經支撐不住,快要昏倒在桌案上的十月,走了兩步端起桌上十月喝剩了一半的茶水倒進口中。

隨後也坐在桌案邊,手臂狀似無意地墊在了十月的臉下麵,幫她撐著那顆已經掉進漩渦裏的腦袋。

一片霧氣一下子就攏了過來,將整個房間熏得朦朧縹緲。

那是一條沒有方向的溪流,溪水清澈見底,似乎能見到水底沉著的沙石。

那隻妖便就是出生在這片溪流中。

從水裏剛剛出生,在人世中尋一個能容著自己的位置。

可是,這世間哪有那麽容易待的,縱然他是個有法力的妖。

他走在大街上,摸著自己餓了好些天的肚子,突然聞到了噴香的包子味。

是一家街邊的包子鋪裏傳出來的味道,肉的香味和麵食的香味糅雜在一起,熏得他再也走不動路了。

鬼使神差地進來了包子店,兩隻眼睛死死地黏在那鍋剛出籠的肉包子上。

這包子被捏得玲瓏別致,有兔子的形狀,也有小鯉魚的樣子,他就那樣盯著包子,別不開眼睛,呆呆地吞咽著口水。

包子店的老板樂開了花,擰著抹布招呼他,“小夥子,來個熱乎乎的大包子吧!”

他不懂得人世間的蠅營狗苟和銀貨兩訖。

隻聽了那老板諂媚招呼的話,從籠屜裏抓了一個魚兒模樣的包子,緊緊包著手裏,眼饞地盯著舍不得一口吞了。

人世間的東西竟能做得這般好看,像是真的魚兒一樣。輕輕咬上一口,唇齒間都是噴香的肉味。

這裏的人也善良。

他心裏歡喜地想著,一邊吃著包子一邊往街上繼續走。

可是那個包子店的老板伸手攔住了他,“小夥子,你包子還沒給錢呢?”

他迷茫著回過頭,話說得天真無邪,“我沒錢。“

店老板將手中的抹布使勁摔在桌子上,橫著眉毛叫囂著,“你沒錢吃什麽包子?“

“可是你方才沒說這包子要給錢呀!”他仿若剛出生的嬰兒一般,麵上盡是童真與無邪。

那老板麵色一凜,心想著麵前這人裝瘋賣傻的在誑人包子,伸手招呼了兩個夥計,將他圍住,一掃之前討好的模樣,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個窮瘋子,想來我店裏騙吃騙喝是萬萬不可能的,給我打!往死裏打!”

他被那些夥計拖著到了條沒人的小胡同裏按在地上,他們用腳使勁揣著他的肚子,踹著他的腦袋,方才隻咬了一口的包子滾落在地上,沾滿了泥土。

那些夥計下手十分的狠辣,似乎是把生活的不如意全部都釋放在他的身體上。

他們鉚足了勁踢在他的肚子上,“哇啦”一聲,他吐出來一灘酸水,帶著血絲,還粘連著剛才沒來得及消化的那口包子。

他隻能咬著牙蜷縮著,那些夥計們似乎是踢打了他許久,久到太陽都落山了,他們打得累了,才終於停下了手,朝他臉上吐了口唾沫。

瞧見他眼睛還盯著路邊的那個包子,一個夥計走了過去把包子撿起來,放在他麵前問他,“想吃這包子啊?”

他渾身動彈不了,隻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想吃。

那個夥計笑了一聲,將包子湊在他嘴邊。

他使了使勁,卻張不開嘴,那個夥計笑得更大聲了,“原來你不想吃呀?那就別吃了!”

說著一使勁將包子丟得更遠了。

那些剛剛打過他的人也調笑著走遠了。

他歪著頭,瞅著那個包子咕嚕嚕滾著。昨天夜裏,似乎是下過雨,地上積了一小攤一小攤的水,那包子不敲就滾在了一片小水窪裏。

灰撲撲的包子被髒泥水泡著。

他拚命地用手臂擦著地往包子那邊爬著,爬呀爬呀,總算是能夠到了。他伸長了手臂,咬著牙去夠那個被浸了髒水的包子。

一雙繡著金線鯉魚的鞋子停在了他麵前,擋住了那個包子。

“那個是不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