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禪音-7

血順著衣衫流了滿地,浸在落滿灰土的地麵上,那書生的眼睛死死地睜著。

十月緊緊盯著書生被剖開的胸口,喉頭幹澀得要命,黑袍男人捏著匕首在書生胸口翻找著妖丹,找了許久也沒看到,隻收回匕首,用那書生的衣服擦著上麵沾染到的血跡,“還真的不是個妖啊,可惜了!”

黑袍男人歎息著轉身,看到身後目眥欲裂的十月,隻輕聲一笑著為自己辯解,“他也做了不少惡事,殺了他也算是替天行道了!”說著就要走上前替十月鬆開束縛,“小師父,心善的話就剃了頭發去廟裏做個姑子和尚,何苦來捉妖呢!”

十月死死咬住牙,舌頭頂在上顎,她害怕自己一放鬆就要撲上前將眼前這個人麵獸心的人給咬爛撕碎。

那黑袍男人倒也沒惱,隨手扯下了自己的帽兜,露出來一張泛著邪氣的臉,他望著十月,又望了望那邊倒在地上隻留著一口氣的書生,臉上沒有顯出來一絲的憐憫。

十月跌跌撞撞地撲向那個書生,將他攬在懷裏,書生的口中不斷湧著血,斷斷續續地說話,“我……我還以為……我原也是個妖,”書生閉上眼睛,臉上映現出一抹慘白的笑,“像那些人……像他們說得那樣,跟他一樣是個妖怪。”

書生的話越來越虛弱,十月緊緊將耳朵貼上去,隻聽到模糊不清的一句話,混著鮮血和著歎息,仿佛曆經了數年的愧疚和怨念。

“元清,你可有悔!”

十月就這樣貼著書生的臉許久,待到她抬起頭來的時候,那書生也早已經沒了氣息,血混著塵土一起淌在地上。

“我也不與你一起在這裏耗著了!”黑袍男人看著地上一死一傷的兩個人,覺得這戲實在是沒有什麽意思便要離開。

十月望著黑袍男人,心裏的憎惡越生越多,跪在用手緊緊地撐著那把大口寬刀,刀刃發著冷然的白光。

隻一閃身,十月握緊大刀騰空起來,朝那黑袍男人劈了過去,那人像是算準了十月會襲過來,從懷裏抽出一柄長劍就擋住了。

十月本來也是使了十成十的力氣,黑袍男人舉著的劍也隻是哐當震了兩下,倒是十月這邊被晃動的刀柄震得虎口生疼,有些站立不穩。

黑袍男人輕鬆地抵擋了這一下,閑閑地開口,“你打不過我的,我看你是個姑娘,才不與你計較,”他收起了劍,表情變得有些陰惻惻的,“若是再有下次,我必定也饒不了你!”

十月也是個死心眼的,聽完了這話舉起刀又要再去比劃。

“十月!”

小廟的院裏突然出現了小妖的聲音,將十月驚在了原地。

不能,不能讓他見到小妖!

十月眼睛死死盯住麵前的黑袍男人,閃身掠到院子裏,一把抓起小妖將他甩出院牆外,“阿陽,這裏有死人,你看了會怕,快走!”

小妖被越過院牆甩到草叢裏,沾了滿身的草屑,他蹲在草叢裏揉著自己的屁股,心裏有些嘟囔,自己隻不過是貪睡了那麽一會,十月不至於這樣記恨自己吧。

院牆內傳來十月的說話聲,聲音被刻意拉得高高的,“你難道要將天下的妖都趕盡殺絕嗎?”

一個男人的聲音緊接著傳了過來,帶著不屑與陰毒,“妖,本就不配苟活在這世上,”男人似乎不想再跟十月論這個話題,有些不耐煩起來,將帽兜重新戴了起來,“你無需跟我再爭論,道不同不相為謀,下次你若再阻攔我,我連同你一起殺!”

小妖透過草叢看見一道黑影躍上了院牆,是個穿著黑色袍子的男人,他立在牆頭慢慢轉過身子,朝自己藏身的地方瞅了一眼,帽兜下陰狠的眼神跟自己對上了,小妖身上頓時起來了一層雞皮,渾身開始發起抖,那黑袍男人沒有作聲,隻邪邪笑了一下便往南邊去了。

小妖蹲在原地許久,腿麻了也不敢作聲,生怕剛剛那個陰狠可怕的男人再折返回來。

“小妖,進來吧!”十月在破廟靜了半晌,確定黑袍男人已經離開了,才揚聲喊道。

小妖聽見了十月的話,這才從剛才的驚嚇中回過神來,跌跌撞撞地走進廟堂裏來。

剛一進來,眼前的屍體又將他嚇了一跳,差點又摔倒在地上,小妖強撐著酸軟的腿腳躲在十月身後,偷偷瞧著那書生的屍體,“他…他怎麽死了?”

十月沒有答話,隻瞧著那書生的屍體發呆,原本手裏握著的刀也重新裹上了布帛,遮住了刀刃。

月色被厚密的雲層遮了一大半,漆黑的夜色裏,讓人覺得越來越燥熱,像是被扼住喉嚨喘不過來氣。

淡淡的月光灑進來,十月細細看過去,那書生的口中正吐出綿密的蛛網,胸膛的傷口裏也結上了一層一層密密麻麻的蜘蛛網,灰撲撲的網絲與鮮血沾染在一起,混成了烏黑的一團,漸漸地,蛛網越生越多慢慢覆蓋了整具屍體,書生的臉也被漸漸裹在網絲裏麵。

蛛網開始慢慢收攏,將地上滲著的血跡也歸攏進網絲裏,越收越小,直至變成隻有紐扣般大小的黑色晶石。

小妖被眼前的畫麵驚得說不出話來,“他…他他是個妖怪!”

十月走上去,撿起地上的晶石放在手心端詳著,“他不是妖,是人!”

小妖被十月篤定的話搞得有些迷糊,他指著十月手中的黑色晶石,“那這是怎麽回事?”

人?人能像這樣被蛛絲裹著變成石頭塊嗎!

“這就是我們接下來要搞清楚的事情了!”十月沉吟道。

這似妖非妖的書生為何偏偏隻等自己來了這木河村才這般發作,剛剛在那棵古井老樹下,他分明又是故意引著自己過來的。

還有,書生口中的那個元清又是誰?

前幾日自己進的那一番幻想,裏尹手裏的那一串佛珠與這元清又有什麽關係?

還有那個該死的捉妖師,十月捏了捏還在隱隱作痛的手,這個捉妖師看著年歲與自己一般無二,但是又有著這樣了不得的身手,他緣何又會來到木河村,難道隻為著這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