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糟糕的第一天
這天清晨，朱鐵成早早就到了工地。
作為沿海公路新段的修建者，項目工地很好找，就在這條路的盡頭南匯海岸的最南端，整片灘塗地勢平坦開闊，一眼望去工程用到的車輛機械、工人們居住的活動板房，和排隊登記的隊伍全都盡收眼底。
此時退潮不久，前麵露出一大片滿是黃褐色的泥沙，遠處的海水還在逐漸退去，不出意外視線內的這一大片灘塗，不久之後在他們的建設下，就會變成高於海平麵的新陸地。
“朱頭，在這兒愣著看什麽呢？快去排隊登記啊，一會兒沒有好床位了。”在他思考打量的時候，一個人在宿舍處向他招手喊著。
“好，我這就來。”朱鐵成回了聲，趕緊背起大包小包，加入到人數眾多的登記隊伍，有經驗的工人都知道睡哪裏可是一件頂重要的事。
可即便提前到還不是最早的，單是他這隊前麵排著的人估計就有五十多號，排到他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分鍾。
“身份證……”管理員翻著不薄的名冊機械地說著。
朱鐵成伸手剛要遞出去，身前卻擠進來一個人。
“我有事，先給我登記一下。”
看著眼前出現的黑色皮夾克，朱鐵成愣了一下，沒想到有人插隊插得這麽不客氣。
“喂朋友，要登記去後麵排隊！”朱鐵成反應過來拍著對方的肩膀語氣生硬地說。
“沒錯，有沒有素質啊，去排隊……”後麵排隊的工人也不滿道。
可眾人指責下對方連身都沒回，輕飄飄地說：“我在附近租房子住，不用挑選床位和登記其他東西，很快的。”
朱鐵成又是一愣，他的脾氣本來還算可以，但是對方目中無人的態度實在是讓人火大。
朱鐵成側過身走上前毫不客氣地說：“這不是快不快的問題，這麽多人都在排隊，你過來加塞算怎麽回事？就是一秒辦完也去給我排隊！”
朱鐵成的聲音很大，惹得旁邊隊伍的人也都看了過來，對這個插隊的人紛紛側目。
然而注意到四周人的目光，對方非但沒有絲毫退縮，反倒也來了脾氣，轉過頭頗有氣勢地盯著他說：“怎麽回事？我一個工程隊長用和你這種小工人解釋什麽嗎？一會兒幹部開會耽誤了你負責嗎？”
此言一出後麵的隊伍瞬間安靜多了。
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誰也不敢得罪一個可能是自己上司的人，連一直對人愛答不理的管理員都換了一個態度，不再看熱鬧趕緊低頭給他登記。
其他人也明白過來，難怪對方有恃無恐的在百十號人麵前加塞，原來是個官，這個熱鬧他們還是不要瞎摻和的好，一個個隻是靜靜地看著。
但是別人害怕朱鐵成可不怕，誰還沒當過官，他也是工程隊長，牛什麽牛？
而且對方的說辭在他看來完全站不住腳，開會了還沒登記本來就是他自己的問題，這怎麽能作為隨意插隊的理由。
他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如果事先好說好商量，他也不在乎多等一兩分鍾，可是對方的那份居高臨下的態度實在讓人不爽。
“你……”
朱鐵成想要和他繼續理論，可是負責登記的管理員卻開口道：“高隊長，別跟他們一般見識，我這邊登記好了，您去忙吧。”
姓高的拿回自己的身份證，頗為高傲地說：“我說了很快，看年紀你和我應該差不多，三十歲的人了以後多一點耐心，不要這麽毛躁。”
朱鐵成的劍眉微微豎起，插隊已經很讓人生氣了，這句帶著說教意味的話就更拱火了，朱鐵成一米八的大個子身上立刻散發出明顯的怒意，端正的五官冷起來有股特別的攝人氣勢。
高全也感受到了，心中下意識生出一個念頭：這個民工不會真和他動手吧？
可就像對方說的，朱鐵成不是二十多歲的毛頭小子，即使才剛剛三十，但為了一個插隊的事和人吵罵，甚至動起手來，他是不會去做的。
運了運氣，朱鐵成最終別過臉，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姓高的隊長則帶著勝利的姿態離開，高傲的樣子給在場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包括朱鐵成。
甚至到了宿舍，剛才的事情在朱鐵成的心中還揮之不去。
他搞不懂為什麽公司會讓這樣的人當領導，雖然海港城建是為這個項目而組建的新公司，但是在人員的任用上還是很嚴格的，這種傲慢、不講理的人能領導好隊伍嗎？
朱鐵成低著頭把行李放到鐵架**，心裏不禁為這個工程的前景感到一絲擔憂，默默地打理著自己的床鋪。
直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把他從鬱悶中拉出來：“朱頭，你也是這個宿舍啊。”
朱鐵成抬起頭，是剛才提醒他快去登記的工友，陳祖瑞。隔著兩張床也是下鋪，坐在涼席上和他說話，年齡比他要小五六歲，幹活積極為人熱情，原先在他的工程小隊中負責測繪。
仔細一看四周不少人都是他原來隊伍中的，還有一些其他隊的雖然不知道名字，但在交班時也打過照麵很麵熟，或上或下的和他著打招呼。
“朱頭……”
朱鐵成直起腰擦了擦頭上的汗，“呦，看來公司安排得很合理嘛，彼此熟悉的人放在一起便於開展工作。”
陳祖瑞搖著手中的蒲扇閑聊道：“這隻是住宿，工作是否在一隊還不一定吧。”
沒等朱鐵成說話，旁邊另一個瘦高的小夥子站出來向他解釋：“這有什麽不懂的，幾百號人在一起已經很亂了，所以建製不會搞得那麽複雜，一個宿舍的十有八九是一個隊的，這樣便於管理。”
這個瘦高的小夥子和陳祖瑞一個年紀，都是25歲上下，叫李祖祥，是一名砼工，鋪路是一把好手，他們在一起幹活都很熟。
“是這樣啊，那可要請朱頭以後多多照顧了，雖然還沒得到具體安排，但是憑朱頭的資曆大小也還得是個官，領導咱們。”其中一個會說話的趕緊吹捧道，朱鐵成要是沒記錯他叫劉軍。
“那當然，朱頭可是有二級項目經理的證書，經驗又豐富，再當隊長不是板上釘釘的嘛。”陳祖瑞也附和道。
“行了，你們省省力氣吧，這麽熱的天也不怕熱，雖然上麵任命了我為隊長，但是具體管多少人、負責什麽還要開會之後才能知道。”
朱鐵成嘴上這麽說，可心裏還是很開心，畢竟一級項目經理是他的目標之一，臉上不自覺的帶出一絲極為收斂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