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掌管中饋
“你說什麽,嫣然要打理府中中饋?”金氏聞後不由一愣,顯得有些意外。
趙媽媽卻覺得宋嫣然此舉定是深思熟慮過的,單從上次碧草背叛一事便可看出三小姐是個主意的。
反觀自家夫人自小生在蜜罐裏,沒見過人性險惡,性子又太過軟綿,若由三小姐管家或許還真能敲打眾人一番。
主仆兩人正說著話,忽有婢女來報,待聽聞芳華院發生的事情後,金氏愣了半晌,“阿嫣,阿嫣竟……”
在金氏的印象中,自己的寶貝女兒最是乖巧溫婉,如今竟學會動手了?
“老爺怎麽說,可有為難三小姐?”金氏回過神來,連忙問道。
宋安然是他的寶貝,如今被阿嫣折斷了手指,他定會大發雷霆。
可就在金氏起身想要去保護宋嫣然時,卻聽婢女回道:“夫人別擔心,三小姐無事,老爺隻為大小姐請了大夫,其他的什麽都沒說。”
“什麽?”金氏更覺不可思議。
趙媽媽轉了轉眼眸,扶著金氏坐下,沉吟片刻,開口道:“夫人,三小姐長大了,已經可以獨當一麵了,不如便讓小姐試試吧。”
……
明嫣院。
阿芙目瞪口呆的看著桌上的賬冊,“怎麽這麽多啊,這得算到什麽時候去啊!”
宋嫣然勾唇一笑,隻要娘親支持她便好。
話不多話,她拿過算盤便坐在桌案後,左手翻閱賬冊,右手撥動算盤,屋內一時隻聞算珠劈裏啪啦的聲響。
直至華燈初上,宋嫣然才落下筆,疲累的敲了敲肩膀。
“小姐,快喝口湯,奴婢一直溫著呢!”芬兒連忙端上雞湯。
宋嫣然抿了一口,便放在了一邊,
她抬手捏了捏眉心,不算不知道,宋府的開銷竟如此巨大,甚至比公侯府上還要奢靡,單單芳華院每月便幾乎可及永昌侯府一大家子的支出。
想到宋安然桌上那碗血燕,宋嫣然便心口發悶,這麽多的銀子可真是喂了狗了。
不對,她不應該這麽不尊重狗狗。
她便是喂狗吃個肉包子,狗還會對她搖搖尾巴呢。
宋嫣然鋪開一張紙,將自己的計劃一一羅列下來。
阿芙滿眼崇拜,“小姐真厲害,這麽快就把賬都理完了!”
宋嫣然沒抬頭,笑笑道:“天賦使然吧。”
宋嫣然還真不是吹噓,龍生龍鳳生鳳,或許她天生便繼承了金家經商的血脈,當初娘親教宋安然理賬,她坐著旁聽便比宋安然學的快得多。
前世嫁入永昌侯府,永昌侯夫人並不讓她插手中饋,但她畢竟是世子夫人,永昌侯夫人每月給各管事開例會時還會做做樣子帶上她。
饒是如此,她也能估算出永昌侯府大概的進項與支出。
宋安然既自視清高,她便讓宋安然過上真正清流人家過的日子!
府中皆得知了三小姐要暫代金氏管家,但誰都沒有當回事,小孩子嘛,不求有功隻需無過便好,可誰知不過兩日這把火就燒起來了。
先是芳華院命廚房煲血燕時,被告知日後府中各院皆按份例領用藥膳,芳華院這個月的血燕已經超出了份例,不得再用,若是想吃便去府外采買。
又從賬房手中收回了庫房的鑰匙,隻在賬房府中放了足夠全府一月開銷的銀兩,若哪院想要支出銀兩,需打了條子來找宋嫣然,並從下個月的月銀中扣除。
恰逢月末,宋嫣然將命人將份例送去各院,包括月銀藥膳冰塊等所有日常所需,之後一旦超出所需便要自行掏腰包采買。
白姨娘與宋茹兒沒什麽意見,宋府給的份例已經不少了,而且金氏一向闊綽,這些年送了她們不少東西,足夠她們在府中滋潤的生活。
可向來大手大腳慣了的宋安然哪裏受得了這個,平日熬的血燕她都是吃半碗扔半碗,可現在居然就分給她那麽一點點。
還有月銀,那麽點銀錢打發要飯的不成!
宋安然不敢去找宋嫣然,便哭哭啼啼的去尋宋清君告狀,宋清君自是怒不可遏,他本不見金氏,如今卻也不得不走一趟海棠院。
可巧宋嫣然正在海棠院陪金氏用晚膳,宋嫣然故意說笑逗金氏開心,金氏臉上也難得的牽出一抹笑,可就在此時宋清君邁進了屋內。
他眼瞧著母女兩人臉上的笑意僵止,同樣淡漠的抬起頭看著他,隻不過宋嫣然眼中更多了絲絲冷寒之意。
宋清君開門見山,冷聲與金氏道:“你身為當家主母,不打理府中中饋卻讓一個孩子胡鬧,你這是什麽意思。”
金氏正欲開口,宋嫣然輕輕捏了捏金氏的手,接話道:“怎麽了父親,可是我打理的不對?”
此時再看宋嫣然這張嬌美無害的嘴臉便隻覺可恨,宋清君冷嗬一聲,不答反問,“你以為呢?”
“那女兒洗耳恭聽,還請父親不吝賜教。”宋嫣然淺淺一笑,從容淡然的模樣讓宋清君更覺惱火。
“你私自裁減各院月銀,可有此事?”
宋嫣然頷首,不徐不疾的的道:“是,女兒的確減少了各院的月銀,不過這月銀是先夫人在時定的,我第一次管家沒有經驗便想著效仿先夫人的做法,有什麽錯嗎,父親?”
宋清君一哽,他沒想到宋嫣然竟會玩這一手,一時被打得措手不及。
宋嫣然唇角微勾,雙眸皎皎如綴寒星,“這兩日我合算了這幾年的賬本,發現府中開銷遠遠高於進項。
單單芳華院一年的開銷便比父親的俸祿還多,剩下的銀子父親以為是從何處填補的?”
宋清君臉色更僵,可宋嫣然又哪裏會這麽輕而易舉的放過他,“府中的虧空一直是靠娘親的陪嫁鋪子填補,父親與娘親夫妻一體,這本也沒什麽。
可明明先夫人在時,父親還隻是從四品官職,卻還有剩餘。
如今父親升了官,卻鬧出了這麽大虧空,若叫別人知道豈不誤會父親要靠妻子的嫁妝養活,這可是極丟臉的事啊。”
“你……”宋清君指著宋嫣然,指尖不受控製的輕顫起來,顯然動了怒氣。
宋嫣然仍舊靜靜端詳著宋清君,眨了眨眼睛,笑問道:“父親可還有別的問題嗎?”
看著宋清君拂袖而去的模樣,金氏不由一愣。
宋清君明明是來興師問罪的,阿嫣竟三言兩語便打發了他?
趙媽媽忍不住感慨道:“三小姐真是長大了。”
宋嫣然笑了笑,眼眸微轉,終是將憋了許久的話道了出來,“娘親,您應該也看出來了吧,父親心裏壓根就沒有我們。
娘,您對宋府盡心盡力這麽多年,該為自己活著了,您……與他和離吧!”
金氏倏然睜大了眼睛,就連趙媽媽也愣住了。
和離?這可是天大的事啊!
金氏怔了一會兒,連忙捂住了宋嫣然的嘴,輕斥道:“胡說什麽呢,這些話日後可不能再說了。”
“我不是心血**……”宋嫣然急急解釋道。
“那也不行。”
宋嫣然眼中湧現深深的失落,“娘親還放不下父親嗎?”
金氏目光凝了凝,他們夫妻十餘年,她對他自然感情深厚。
可近日這一樁樁一件件也讓漸漸讓她看清了他,或許從一開始他便未曾真心愛慕過她,甚至就連娶她也是權衡利弊之後的選擇。
若她還是個小姑娘,定能瀟灑轉身,可她是個母親啊。
“娘放不下的是你啊。”金氏摸著宋嫣然的頭,長歎一聲。
她若提出和離,最多留一半嫁妝給他,倒無甚可心疼的,可依照大越的律例她沒有辦法帶走宋府的子女,她豈能隻顧自己,不管阿嫣。
金氏柔柔一笑,眉眼中皆是濃濃的愛意,“娘不會再犯傻了,但這種事也不急於一時,待你及笄出嫁,再想不遲。”
宋嫣然明白了母親的心意,也不再堅持,她伏在金氏的膝頭,乖巧又柔順,可一雙眼睛卻閃爍著刀光劍影……
次日,金寒時受邀去了宋嫣然的鋪子,宋嫣然正在指揮工匠裝潢布局。
“二表哥,你來了。”宋嫣然抬步迎來。
金寒時眉目凝笑,溫柔似春,“妹妹喚我,我敢不來嗎?”
語落,他眼中劃過狡黠的光,揮開折扇扇了扇,全然一副看透宋嫣然的模樣,“說吧,有什麽事求哥哥。”
宋嫣然莞爾一笑,“二表哥神機妙算,真是什麽都瞞不了你。”
說完她從懷中掏出一摞紙來,遞到金寒時手中,“我想賣些田產店鋪,二表哥幫我瞧瞧可有靠譜的人。”
金寒時嘴角笑意收斂,訝然的看著她,“你要賣田產店鋪?”
他一邊說著,一邊拿過房產地契,可剛翻了兩頁,更是驚訝的將桃花眼都瞪圓了,“這不是姑母的陪嫁嗎?”
宋嫣然笑讚道:“二表哥好眼力。”
這可不是奉承,若換作大表哥可未必瞧得出。
“嫣然,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姑母的意思?”金寒時正色問道。
“我的意思,娘親還不知道。”
金寒時頓時用一種崇拜的目光看著她,隨即又有些羨慕。
做女孩可真好啊,若換作他與大哥,便是賣一間鋪子都得被吊起來狠揍。
金寒時蹙起眉,“你這是缺銀子了?”
宋嫣然掃他一眼,淺笑了下,“表哥能不能現實點兒?”
金寒時訕訕一笑,的確,說他們家缺銀子就如同在說今日太陽打西邊出來一樣不現實。
“那你這是……”
宋嫣然垂了垂眼睫,本應嬌媚如花的少女眉宇間卻籠罩著一層不應屬於她的陰霾,聲音冷幽,似被嚴寒摧殘過所以才會自心底透出寒意。
“表哥,夫妻和離,女方是要留下一半嫁妝的,對吧?”
金寒時瞳孔猛然一縮,忙將宋嫣然拉至角落,蹙眉望著她,低聲問道:“嫣然,到底出了何事,你細細與我將來,莫要瞞著我。”
宋嫣然點點頭,少女的聲音如潺潺溪流,平靜清澈,可卻仿佛在金寒時心底點了一把火,怒火幾欲要從那雙桃花眼中噴湧而出。
“可惡!”金寒時低吼出聲,他無處發泄,氣得一拳砸再柱子上。
“二表哥!”宋嫣然驚呼出聲,忙拉住他斥道:“怎麽能用手去砸柱子,若是傷到了手之後還如何考試了?”
她早已心如止水,對待宋清君這種人氣惱都是不值得的。
金寒時哪裏顧得上這些,冷眸盯著宋嫣然,“嫣然,這麽大的事你怎麽都不與我們說,竟一個人與他們周旋,你知不知道這樣有多危險!”
見金寒時眸中隱有怒氣,宋嫣然忙討好的眨了眨眼,放軟了聲音,“那……那不是先前表哥未回來嗎,我又怕外祖父和舅舅他們氣壞了身子,這不就來找表哥商量了嘛!”
看著麵露乖巧的小表妹,金寒時長歎一聲,“我哪裏是氣你,我是心疼姑母和你啊!”
他雖早就看出宋清君自視清高,對金家並不親近,但也未曾想到他對自己的女兒竟如此狠心絕情。
本以為姑母終尋得良人,豈知那宋府竟是虎狼之地!
“如今看透為時不晚,二表哥,我有個想法,不如我們這樣……”
金寒時專注的聽著,神情欣慰又憐惜。
欣慰於小表妹蕙質蘭心聰慧過人,又憐惜她小小年紀竟生生被磨礪成這般模樣。
“好,我知道了,此事便交給我吧。”金寒時深深望了宋嫣然一眼,“你在宋府行事務必要小心,若有意外不要自己硬撐,及時派人去找我。”
“嗯。”宋嫣然含笑點了點頭。
兩人正敲定著細節,阿芙忽然急匆匆跑來。
宋嫣然一怔,忙問道:“你怎麽來了,可是府裏出了什麽事?”
阿芙搖頭,氣喘籲籲的道:“小姐,是平樂長公主殿下請您去公主府,見您久久未回,公主府的人有些著急,便讓奴婢來尋您。”
宋嫣然淡淡頷首,抬頭對金寒時道:“那此事便勞煩二表哥了,我先去拜見長公主殿下。”
金寒時欲言又止,那位貴人可不是什麽好脾性,金家雖是皇商,卻深諳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宋嫣然看出他心中所想,莞爾一笑,“表哥,富貴險中求,這世上任何事都會有相對的風險。
金家雖家財萬貫,可實則卻如沒有根係的浮萍,一旦起了風浪便可能大廈忽傾。”
金寒時何嚐不知道,這也是他棄商從政的原因。
金寒時目送宋嫣然踏上馬車,這朵小嬌花不知何時已長成了可以獨自麵對風雨的小樹,甚至他隱隱有種預感,他這個小表妹絕非池中之物。
他捏了捏手中的房屋地契,唇角微勾,他可不能在妹妹麵前丟了臉麵,這個差事一定得辦好才是。
待到那日他這個好姑父臉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真是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