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描繪

林廠長這邊上手極快，隔了兩天，常規項目就恢複了正常接單生產，大約一周後，就正式投入了異型項目的試加工。

石玉整整一周都蹲在聯振工廠裏，一點點指點林廠長如何調整，從做到超薄切割到做到彎曲異型，他們並沒有浪費太多時間。專業人士的好處就是一點就通，加之石玉教人毫無保留，林廠長也樂於虛心學習，聯振工廠在異型合同還沒走完流程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全幅迎接的準備。石玉極為高興，她喜歡這種有條不紊的感覺，工作的真正意義就應該是這樣自在、舒服，有效率地靠近目標。

又過了半個月，吳智和對方公司走完了流程，聯振終於拿下了這個頗為不易的合同。聯振工廠正式接單，林廠長初期尚有微小試錯，飛快的就得心應手了。

這一個多月以來，所有事情都在按部就班地平順推進，異型大理石項目供貨順利，朱鬱鬱媽媽的治療也愈見好轉，氣色與飯量都有變好，所有指標全部進入了有效控製內。這種感覺真好，除了吳智和朱鬱鬱依然相互看著不順眼，兩個人撞到一起就別扭，其他仿佛一切都在漸入佳境。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到了十二月下旬，聯振紅紅火火、熱熱鬧鬧的要迎來年會了。朱鬱鬱忙得腳打後腦勺，安排行政找場地、籌劃年會節目、寫主持稿，各個細節都親自把關，終於迎來了12月的最後一天，年會正式召開了。

這一天，所有人全部到場，曼曼與琪琪早早的乘飛機到了離機場最近的G市，又包了一輛車直接開來滄北，二人在酒店一套一套地換衣服、配首飾，全心全意要迎接晚上的喜慶歡樂。

石母也應邀來了，這次石父不肯出席，她便獨自一人來了。她的出場，照例全身都是家裏最好的行頭，和之前來滄北的每一身都不一樣。她需要讓人人都誇耀她身段好看又有品位，讓大家知道歲月對她是仁慈的。還要知道的是，畢竟她是來自上海大都會，一輩子見的世麵太多了，這種小年會如果不是女兒的公司，她是不會來的。

台前麥克風一響，朱鬱鬱已經手握話筒開始主持了。

石母坐在主席台前的第一桌，一邊手握紅酒杯，一邊端坐著用餘光環視周邊。她坐的這一桌都是股東和高管，後麵坐的是員工和工人，粗略一掃大約有一二十桌。她在心裏暗喜，看來這兩年公司的確是越搞越大了。

“下麵有請董事長任浪濤先生發言。”朱鬱鬱身著一席藕色的長裙，在主席台落落大方地邀請，台下隨即掌聲一片。

任浪濤走上台前，用發自肺腑的發言向在場各位道了一番感謝之詞，台下再次掌聲雷動。隨後他又慷慨激昂地描繪未來，“這一年，我們共計完成了三十多個項目，有大有小，淨利潤超過了800萬！明年我們一定會做得更好，營收目標絕對要超過八位數！”

氣氛顯然是就此被搞起來了，所有人都開始大力鼓掌，曼曼和琪琪對看一眼，歡天喜地地拍手。石母矜貴地笑了一下，見大家都在歡呼，便也放下酒杯，一邊鼓掌一邊大笑起來。

那一天，在座每個人都喜笑顏開，因為給員工發的獎品全部是現金，抽到獎的人全部要上台合影，人人手裏都舉著粉豔豔的鈔票。

任浪濤紅光滿麵地站在台上抽獎，不停念名字，過一會故作誇張地說道，“什麽？四等獎名額都抽完了？不夠！財務在哪裏？再給大家加多十個！”

現場掌聲雷動，歡呼一片。財務便從台下急急忙忙地衝上去，打開包，現場在一旁塞現金。

這是多麽的人間歡樂。

石玉並沒有坐在主桌上。

她雙手環抱，站在會場的最後方，直視著前台的熱鬧，這是一個可以看遍全場的位置，也是一個可以隨時發現問題便於控場的地方。

當任浪濤說道純利潤達到800萬的時候，她麵帶微笑地搖了搖頭，對他浮誇的表現有一種了然於胸的理解。這一年多來，手下的這幫人確實做到了時時處處為公司考慮，做事的態度與方法都是積極熱忱的，好的團隊與凝聚力聯振的確做到了。但是聯振今年真正的賬目情況她是知道的，自建工廠花費掉了三百多萬，備料的庫存還壓著接近五百萬，另外還有一些應收款未收回，實際賬麵僅是剛剛好持平。

但這些重要麽，起碼在現在的這個時刻並不重要。在場的每個人都高高興興，這便是她辛苦工作的回報。

石玉正在感受著這種愉悅，遠遠看到前麵有人拉開椅子，握著一杯酒風姿綽約地站起來，又徑直向她走了過來，定睛一看，正是石母。

石母在現場找了一圈女兒，最後發現她獨自一人藏在角落，那必然是要過來當麵恭喜一下才行的。她走到石玉身邊，一手架在胸下，一手拿著紅酒支在胸下那支手的手腕上，笑意盈盈地對石玉說：“乖女兒，媽媽祝賀你。”

石玉不為所動地回複道：“謝謝。”

石母輕抿一口酒說道，“這個公司我們可是全力支持你了，家裏的積蓄全部投了進來，好在沒有看錯，我女兒的能力確實不一般。”

石玉的目光緊鎖在台前，隻待聽她接著說下去，看她什麽時候開始提錢。

果然，石母三句話不離核心，下一句就緊接著說道：“今年收益這麽好，怕是可以給股東們分一點紅了吧？”

石玉拿起旁邊桌上的一杯酒，也喝了一口，回複道：“當初投資的時候就說好了，前麵掙的錢會滾動投入把公司繼續做大，要第三年才考慮分紅。”

“哎……”石母歎口氣，“那行吧，明年再說。”言畢正要儀態萬千地走回主桌，又扭回頭問了一句：“上次你辦公室見到的那個小夥子現在怎樣了，今天好像沒看到他？”

丁誌明？石玉心中一動，似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心。自上次道別以來，他便似乎消失在了她生活裏，有一次她好奇點入他朋友圈，係統也是三天可見的提示空白。石玉有點猜不透，果然人年紀越大，越難以把心打開。

石玉保持著不動的站姿，石母見她不說話，扭頭離開。石玉淡然看著她走回去落座，隨後將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台前的環節已經進入了舉杯敬酒，有人開始三三兩兩圍桌打招呼喝酒，眼看有員工走到了主桌，朱鬱鬱拿著杯子在應對，石玉便也拿著自己的杯子快步走上前去。曼曼和琪琪遠遠地向她打招呼，“玉玉快過來，坐我們旁邊，我們今天不醉不歸。”

吳智見石玉過來，舉杯向她敬酒，沒有多言，但將滿滿一杯酒一飲而盡，他自己心裏知道，有些話都在這杯酒裏。石玉正待要喝酒，朱鬱鬱橫出來護住她，“他喝一杯你喝一口就行。”

吳智其實本也沒對石玉喝多少有要求，見朱鬱鬱跳出來，忍不住回杠道：“我和石總喝酒，憑什麽聽你的要求呀？”

朱鬱鬱一咬嘴唇，差點語塞，冷不丁蹦出來一句，“憑你還欠我一條裙子。”

周邊不明就裏的員工轟一聲開始起哄，吳智麵紅耳赤解釋不得，隻得自己倒滿酒，仰頭又喝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