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腔孤勇
暮色垂垂，一輛破舊的小車穿過華燈初上的街道進入騎樓巷子。
開車的林久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後座的林小喜，“你這個情況不住院不好吧？”
林小喜的嘴裏含著個棒棒糖，滿不在乎地說：“你沒聽醫生說嘛？靜養就可以了。再說了，傷筋動骨一百天，住院的話得住上兩三個月，哪有這個錢？”
扶著林小喜的林南尋不放心地：“要是落下病根，就完了。”
說到這裏，林小喜和林久通過後視鏡互相看了一眼，突然的沉默讓林南尋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怎麽了？”她淚眼汪汪地問。
“沒什麽。”林小喜和林久同時開口。
林南尋的心裏咯噔了一下，從小就這樣，一旦有什麽大事，兩人就配合地瞞著她。
林南尋也知道，一切都是林小喜的主意。大哥林久智力比尋常人稍低一點，不怎麽開竅，往往姐姐說什麽他都聽從。
她不安地拽著林小喜的手，“你們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真沒事。”林小喜把手放在了林南尋的手上，頭一偏，假裝睡覺。
海南的晚風帶著淡淡的大海的氣息，撩著林小喜的頭發，微微的暖意又透著清爽，很舒服。林小喜最喜歡吹晚風，不管遇上什麽事，隻要吹著晚風，就能心情愉悅。但是這一次，心裏的石頭壓得她喘不過氣。
醫生說她腳上的傷就算好了也不能激烈運動，更別說需要隨時練功拉伸跳獅舞了。
簡單說來就是，從此再也不能舞獅了。
林小喜心裏不是滋味，她帶著師兄和師妹出來參賽，獎金沒拿到，反而傷成這樣，還讓“逐龍獅舞”被人笑話。
怎麽想，都心有不甘。
車在一棟騎樓門口停下，林久背著林小喜回家，林南尋一瘸一拐地幫忙攙扶著。
鄰居們看到兄妹三人如此慘狀，紛紛上前關心。
林小喜要強，不肯表露出半分痛苦和軟弱，滿不在乎地跟他們說：“受了點小傷而已，過兩天就沒事了。”
一位老太太在跟三個年輕人打過招呼後忍不住教訓了兩句：“你們三個啊，真是不讓人省心，不好好照顧師父，跑去瞎玩兒，弄一身傷回來。”
林小喜他們沒有辯駁，隻是尷尬地笑了笑，當作回應。
回到家，她渾身已被汗水濕透。
太痛了，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林久擔心她，想勸她去醫院，話還沒說出口，她就先一步衝林南尋道：“折騰到現在還沒吃飯呢，你去弄點吃的。”
林南尋總覺得哥哥和姐姐有事瞞著她，本來想多問兩句，可是看到姐姐林小喜抱著肚子喊餓的樣子，隻好拖著受傷的腿去廚房做飯。
把林南尋支走後，林小喜這才露出痛苦的神情。
“麻藥的勁兒一過，還真難受，比練功的時候痛多了。”林小喜撩起褲腿，露出包紮過的地方。
林久臉上的擔憂越來越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們還是回醫院吧。”
他們是偷偷從醫院溜走的。
參賽協議中有約定，如果因為參賽導致的受傷，主辦方會負責醫療相關問題。林小喜聽到主辦方工作人員在跟院方溝通的時候提到，需要先交5萬住院押金。
林小喜眸光一動，拉住工作人員開始談傷情、聊人生，工作人員說要去繳費，她便讓林久去跑腿。
林久是陪著林小喜長大的，怎會猜不透她的小心思，知道她是想把五萬塊押金“騙”到手。
那工作人員也沒多想，把錢給了林久。
林久拿到錢就躲了起來。
林小喜借口要上衛生間，把賽事主辦方派來的工作人員從病房支開了。等那工作人員再回到病房，林小喜已經跑沒影了。
大概是逃的時候太專心，沒有護好腿，這會兒放鬆下來，痛得林小喜直掉眼淚。
林久把五萬塊掏出來，“不行，必須去醫院，要是耽誤了病情出了大事怎麽辦？”
林小喜唯恐林久把錢丟給醫院，趕緊搶到手裏。握到錢的那一刻，傷好像沒那麽痛了。
她安慰林久道：“放心吧哥，不會有問題，醫院的不是說了嗎，我這種情況隻能靜養著等它自己慢慢恢複。”
“再說了，街頭的符醫生，那可是響當當的名醫啊，等會兒去找他看看不就好了。”
她歎息了一聲，“師父那邊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今天我們三個都走了，留師父一個人在醫院……”
話還沒說完，林久的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林久一接電話，臉色就很不好了。
“怎麽了？”林小喜忍痛問道。
林久遲疑了下，隻好如實說：“是師父那邊的醫生打過來的，問我們湊齊了錢沒有。”
林小喜催促著：“那你還等什麽？趕緊把這些錢送過去。不管怎樣，先把手術做了再說，後麵的錢我們再想辦法。”
五萬，對於師父的手術來說隻能算杯水車薪，但是，也能救燃眉之急了。
“可是你的腳……”林久陷入了兩難的境地，畢竟兩邊都是親人。
林小喜道：“我這點兒傷再大也死不了，師父那邊可是關係到生死，孰輕孰重你應該知道。”
平日，林小喜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這會兒突然認真起來，有種讓人難以抗拒的威嚴感。林久遲疑了下，揣著五萬塊跑了出去。
林小喜躺在老舊的藤條椅上，眯著眼睛，昏昏欲睡。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鈴聲讓她一個激靈。
是林久打來的。
“手術安排在明天早上九點，隻是……還差一萬塊。”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顫抖。
沒錢難倒英雄漢，現在到哪兒去湊那一萬塊？
林小喜突然想到一個地方。
廚房那邊傳來腳步聲，“姐，吃飯了。”
是林南尋，她一瘸一拐地把飯菜端上桌。
林小喜坐在桌前，匆匆扒了兩口飯填了下肚子就放下了碗筷。
林南尋有些驚愕地看著林小喜，“姐，怎麽了？”
“等會兒你推我去後院。”她說。
林南尋最乖巧，對於大哥和姐姐的話從來都是服從。她按林小喜的要求，把師父的輪椅推了出來，把林小喜推到了後院的窗台前。
從街道口看向後院窗台，能看出這裏被布置出一個小小的店鋪，簡單的彩燈圍出幾個燈牌——塔羅秘境。
旁邊還有一些小字：命運之輪，先知指引……
平時，林小喜會背著師父來這兒賺點零花錢。
師父嚴厲，除了讀書和舞獅，不許他們弄些有的沒的。之前還為這個塔羅牌鋪子訓斥過她兩回，弄得林小喜隻敢偷偷摸摸開小鋪。
妹妹有些擔心林小喜，“你身體不舒服，還是先臥床休息吧？錢的事我去想辦法。”
來翻塔羅牌的都是年輕小女孩兒，十塊八塊地給，就算林小喜把嘴皮磨破了也頂多給個百來塊，怎麽可能靠它一夜之間賺到一萬塊。
林小喜嚴厲地看了一眼林南尋：“你別胡來啊，有我和你哥在呢。”
林南尋道：“幾年前來過我們家想領養我的那對夫妻，半個月前又來了，說是想看看我。我看著他們對我挺好的，說不定能問他們借點兒。”
“想都不要想。”林小喜突然急了。
林小喜在幾年前就覺得那對夫妻不對勁了，其他人要領養也是去孤兒院挑選還不記事的小孩子領養，哪有找個十幾歲的孩子領養的？
半個月前又找上門來就更蹊蹺了，分明是看到爺爺生病住院，趁虛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