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深宮佛堂(7)
等看清那是個人時,林霜遲到嘴的尖叫才及時收回喉嚨裏,眼裏戒備不減反增。
“何先生,你怎麽在這裏?”
對麵的人叫何星,也是林相傑替她請來的教習先生,三十歲左右,臉長得方方正正的,眸底似帶著笑意,氣質偏儒雅,衝淡了身上那股陽剛正派的氣息。
平常,何星主要教她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偶爾也會給她科普些京城的人和事。
比如,顧家那些人物關係,她也是通過何星才具體了解到的。
但林霜遲沒想到,她防過林府中人,卻沒防過何星。
要是被對方泄露她的行蹤,那等著她的可是……
何星神色頓了頓,一開始沒能反應過來。
明明是陌生而普通的臉,但說話聲十分熟悉,他略一思忖,便試探性地問道:“你,是大小姐?”
林霜遲一怔,這才想到自己易了容,無形中把身份泄露了出去。
她暗暗發惱,索性也沒遮掩什麽,直接承認,“是我。何先生還沒告訴我,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聽到這句話後,何星似是鬆了口氣,笑道:“大小姐,原來你沒事啊!照理說,我應該下午來給您授課的,卻得知您在宮裏出了事。我擔心您的安危,便想等您回來。沒想到,還真被我等到了。”
許是他的語氣太過誠懇,林霜遲沒從他身上看到一絲一毫的惡意,便也暫時放下心防,點頭道:“我暫時沒事。宮裏出了命案,我被牽扯其中,眼下不宜出現在人前。還請何先生不要對外說起此事。”
“那是自然!”何星應得很快,一臉關切道,“大小姐,可需要我幫忙?”
林霜遲擺擺手,“不用。我隻有十天的時間查清真相,在這段時間裏,先生暫時不用過來了。”
何星了然,臨走前,還特意囑咐她保重身體,並再三強調他會守口如瓶。
奇怪的是,林霜遲內心裏竟然也相信他會說到做到。
這份信任來得突然而莫名其妙,直到何星離去許久後,她都在思考,為何能夠隨便相信一個教習先生的“保證”。
*
卻說,何星離開林府後,徑自回了京城的住處。
思來想去,他還是暗中聯係了自己的人。
沒多久,兩名長相普通的男子便翻入他的院子。
“公子,可是出了什麽事?”偏瘦點的男子開口問道。
何星負手而立,看了他一眼,點頭,“你們可知道,宮裏出了命案?”
瘦個子一臉茫然,宮裏的命案與他們有什麽關係?公子何時這麽喜歡多管閑事了?
另一個稍胖些的男子則從他的話中提取出關鍵信息,道:“不久前,屬下的確得到一則消息,大意是皇貴妃在宮裏舉辦宴會,卻有人不識好歹殺了人。公子,這人……”
“這人就是林霜遲。”何星臉色凝重道,“但我相信,這應該是栽贓嫁禍。你把你所知道的消息都說出來。”
“是。”
胖個子想了想,便把宮中線人的消息複述了一遍,大致與實際沒太大差別。
末了,他又道:“眼下林姑娘想要洗清嫌疑,並沒有那麽容易。她被人發現時,腳下正躺著屍體和物證。而據線人所說,那些女眷進入偏殿時,大小姐正處於昏迷當中,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法說清楚,人究竟是不是她殺的……”
“等等,昏迷?”何星突然打斷他,著重問了一遍,“她為何會昏迷?現場沒有找到致使她昏迷的藥物?”
胖個子搖頭,“沒有。”
“但凡用過藥物,肯定會留下蛛絲馬跡。朝廷那幫查案的人,難道都是傻子不成?”瘦個子脾氣暴躁些,各種損話不要命地往外說。
胖個子瞟了他一眼,好心提醒,“負責此案的人是宣王蕭眠舟。據說,後來他也帶人去查看了現場,在香爐裏發現了蘇羅香。蘇羅香就是普通的熏香,至今也沒聽說有人因為用了蘇羅香而昏迷的。”
這一點,其他兩人也是知道的,也讚同他的觀點。
一片沉默中,瘦個子撓著頭,問道:“那現在怎麽辦?咱們要怎麽幫林姑娘洗刷冤屈?”
何星沉默了會兒,語氣沉沉的,“我記得,咱們在大理寺也有人吧?”
“您的意思是,讓咱們的人出手?”胖個子眉頭緊擰著,似是不讚同,“公子,此案是宣王主導,萬一被他發現了什麽……”
“讓咱們的人小心點,不就不會暴露了?”何星舉手打斷他,不容置疑道,“就這麽說定了。當初在姑蘇時,我沒能看好李昆,差點讓他得手,心裏早已十分不安。雖說後來李昆也受到應有的懲罰,但我始終覺得對不起她!這次,就當做我的補償吧。”
“公子,李昆那是咎由自取,不能怪您……”
“我意已決,不用再說了。你們就按照我說的去辦。”
胖個子和瘦個子齊齊對視一眼,皆無奈道:“是,屬下遵命。”
*
林霜遲並不知道,自己即將得到一位大佬的“加盟”,剛要上床歇息,又見玄硯翻牆過來,給她帶來一瓶金瘡藥。
“主子吩咐的。”玄硯撂下短短幾個字,身子便消失在黑夜裏,絲毫不知這句話在林霜遲心裏掀起多大的波瀾。
她對著窗外的月光看了看,卻發現那是個極其精致的小瓷瓶,湊近些,除了淡淡的藥香之外,似乎還有股冷冽的熏香。
有點像蕭眠舟身上的味道。
林霜遲臉頰發燙,心思忽然有些亂了。
她翻來覆去了半宿,趕在天亮前眯了會兒眼,才偷偷跑去宣王府再次喬裝打扮。
本想對蕭眠舟道聲感謝,卻得知他一早就進宮早朝,她隻好帶著玄硯入宮,再去找李姑姑。與李姑姑說明來意後,一行三人便打算去巧兒所待的佛堂查看。
可剛走到佛堂門口,卻被一名粉衣宮女攔住。
“沒有皇貴妃的旨意,誰也不能進佛堂。”
李姑姑應是認識這宮女,聞言便道:“紅素,這兩位是來查案的……”
“那也不行!”粉衣宮女抬起下巴,尚顯稚嫩的臉上,多了幾分高高在上的神情。
這模樣,有幾分眼熟,似乎不久前在哪裏看到過。
但沒等林霜遲想出個所以然來,粉衣宮女又說道:“李姑姑,還請你不要為難奴婢。娘娘把佛堂交給奴婢來看守,奴婢可不敢辜負娘娘的期望。”
林霜遲便朝玄硯遞去一個眼神,下一刻,卻見玄硯從袖中掏出宣王府的令牌,語氣硬邦邦道:“我們奉陛下旨意來查案,誰敢阻攔?”
紅素一見那令牌,立即跪地請罪,“奴婢知罪。”
“還不讓開?”玄硯冷聲道。
紅素卻遲疑了,“奴婢並非有意阻攔,但此刻顧小姐正在佛堂裏禮佛,不好見外男啊!李姑姑,您看……”
李姑姑也犯難了,看著身旁的林霜遲,欲言又止。
顧小姐是皇貴妃的親侄女,稱一句“金枝玉葉”也不為過,要是因此衝撞了她,這個罪名她可擔待不起啊!
可林霜遲沒考慮那麽多,隻是刻意壓低了聲音,讓自己聽起來像個男子,“煩請姑娘通報一聲,就說我們有事求見顧小姐。”
“你這人……”
紅素想罵她不識好歹,但眼睛瞥到玄硯手裏的令牌,到底沒敢這麽做。她站起身,進去通報了一聲,便帶著三人進了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