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跳塔之人(36)

“你不服?”蕭眠舟勾起唇角,眼中卻無一絲笑意。

李昆眼神微閃,硬著頭皮地喊道:“不服!”

他早已聽說過這位宣王爺的身份,也知道對方有多厲害,但一想到逐漸艱難的處境,他就算心裏再害怕,也不能不為自己辯解。

沒到定罪的時候,他都不能輕易放棄。

蕭眠舟卻道:“你偽造死者的書信,想要隱瞞去望月塔的動機,是出於什麽目的?在望月塔又做了什麽?”

“之後,你又利用李氏的名義,去打鐵鋪拿了細鐵絲,又去做了什麽?當時是否已經想好讓李氏替你頂罪了?”

“這些問題,想必林姑娘也得出了答案吧?”

無數道目光齊唰唰地射向林霜遲。

林霜遲點頭道:“先說那張偽造的書信。按照李昆的說法,他是接到二狗的書信,才前往望月塔的。但經過筆跡鑒定,證明李昆說了謊。那麽,‘赴約’一項就不成立了。”

李昆臉色難堪,攥著手心,問道:“難道偽造了書信,就斷定我不能去望月塔了?朝廷律法也沒有這個規定吧?”

“沒說不能讓你去望月塔,但你既然去了,為何還要搞一個‘分身’出來?”

李東明若有所思地接上,“一般人沒必要這麽做。除非想要轉移他人視線,方便自己去做別的事情。”

“對,問題在於,去做什麽事。”林霜遲道。

李昆一滯,忽而笑了,“是啊,那去做什麽啊?”

其他人都覺得他可能瘋了。

事關清白,他居然還能如此坦然地參與到這些不利於他的話題中,真不知怎麽想的。

但如蕭眠舟、王磊等人,也算是朝堂上曆練過的人精,看到他如此雲淡風輕,心裏不約而同地閃過一個念頭——

這個李昆,竟然是個心理強大的硬茬!

一時間,他們看向林霜遲的目光裏複雜不一,或擔憂,或幸災樂禍。

對此,林霜遲恍若未覺,仔細盤點著腦海推斷出的畫麵,清冷的聲音在公堂上緩緩響起。

“如知府大人所言,李昆找一個分身出來,自然是為了遮掩他去望月塔的行蹤和動機。事實上,他早已進入望月塔內,並且藏在了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比如某間禪房,或者望月塔五六七層等地。等他的分身出現在僧人麵前時,他便開始行動了。”

“這又要回到之前提起的兩個線索。線索一,在望月塔七層和五層朝北窗戶處,分別發現了幾道細而深的劃痕,在各種物證中,唯有這細鐵絲勒出來的痕跡,才與劃痕相吻合。”

說完,她突然伸手把細鐵絲往房梁上一拋,而後抓住兩端,狠狠地往下扯。

房梁頓時發出咯吱的聲音。

正當李東明懷疑房梁是否要被她勒斷時,她突然鬆開手,“好了。煩請玄硯侍衛替我去看看,勒出來的劃痕是怎樣的。”

玄硯到底記得誰是主子,用眼神無聲地詢問蕭眠舟的意見。

等蕭眠舟點了頭,他才提劍縱身躍起,攀著房梁去查看被勒出來的劃痕。

須臾,他飄身落下。

“如何?”蕭眠舟問他。

“回主子,這劃痕與屬下在望月塔五層和七層朝北窗戶處看到的一樣,又細又深,兩者應該都是由細鐵絲勒出來的。”

林霜遲轉而看向李昆,又補充道:“要是你覺得不服氣,也可以自己飛上去看看。而且,望月塔的劃痕也在那裏,若有需要,也可以立刻安排。”

總要讓他心服口服!

李昆輕嗬一聲,垂眸道:“不必了。”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劃痕是怎麽出來的。

但林霜遲能發現這細微之處,的確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不過,他很快就知道,林霜遲的厲害之處遠遠不止這些。

“公堂房梁上的劃痕,是由我勒出來的。而望月塔上的劃痕,分別在七層和五層,從現場發現的痕跡來看,你把細鐵絲一端綁縛在七層朝北窗口,另一端則綁了個人,懸吊至五層朝北窗口。而這個人,就是齊尚書。”

李昆聽完她的闡述,臉色緊繃,再也沒有之前的輕鬆。

僅憑一根細鐵絲,她就推斷出了所有的過程,這是多可怕的能力?

李東明卻問,“你怎麽知道那人是齊尚書?不對,你怎麽知道他吊著的是人,而不是其他的物體?”

“因為在五層朝北窗口處,發現了四片被踩壞的葉子,其上隱隱現出腳印的痕跡。”

“可那會兒齊尚書不是在禪房裏靜坐嗎?怎麽會出現在望月塔五層?”

蕭眠舟眨眨眼,“齊正清是從密道過去的?”

林霜遲搖頭,“不是!”

不是?

這下子,知道密道存在的人幾乎都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李東明被她的停頓搞得抓心撓肺,急急追問,“密道不是通往望月塔五層嗎?齊尚書放著這麽便捷的密道不用,又是怎麽離開禪房的?”

“知府大人,其實我剛才已經回答你的問題了。”林霜遲道。

李東民回想起剛才所說的話,突然眼前一亮,“你是說……齊尚書離開禪房的辦法,與懸吊方式有關?”

林霜遲點頭,又問了無大師,“大師,請問您可記得,你們禪房的方位與格局?比如,具體到哪個方位開了多少扇窗戶……”

了無大師沉默一瞬,隨即點頭,“記得。寺中禪房,門開朝南,窗麵北邊。”

“這就是了。”林霜遲道,“我想,當齊尚書被綁住手腳,從三層吊至五層,又從五層吊至七層時,自然就會在五層和七層的窗口處,留下那樣細而深的劃痕了。”

隨著她的描述,眾人瞬間腦補出整個過程。

回過神來,皆是毛骨悚然。

李昆扯扯嘴角,嘴唇動了動,卻沒說什麽。

蕭眠舟十分不解,“為何你會認為,齊正清是被綁著吊出禪房的,而不是從密道出去的?”

李東明抓了一把後腦勺的頭發,同樣點頭,“對對對,這也是我不理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