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爸媽，我回來了
黎遠昭覺得是時候去見見陳媽媽和陳鍾年了。
他已經回國三個月了，每次陳玨提起，都被他用各種理由搪塞過去，但一味地回避並不是辦法。
於是在陳玨又一次提出來之後，黎遠昭終於答應和她一起回去了。
陳玨為了給爸媽驚喜，從始至終都沒跟她爸媽提過黎遠昭回國的事情。
她總覺得這種事情應該黎遠昭親自說，突然出現在他們麵前才更具有衝擊性，這份驚喜的飽和度才更高。
陳玨一家還住在以前的老房子裏，彎彎繞繞的小巷子比較多，車開不進來，兩個人就步行朝裏走。
黎遠昭看著兩邊已經衰敗的牆壁，幾次駐足撫摸，原本不遠的道路，兩個人走了很久。
“你怎麽這麽慢？一會兒你就見到爸媽了，還不快點！”陳玨催促著。
“你怕是沒聽過一句詩，叫‘近鄉情更怯’，我現在就是。”
黎遠昭確實有點緊張，他不知道應該用什麽表情、什麽神色去麵對陳玨爸媽，他明明演技很好，但他現在有點捉摸不透曾經的陳又年。
如果是曾經的陳又年，他會用什麽姿態來迎接他的養父母呢？
陳玨沒敲門，直接用鑰匙開了門。
廚房裏傳來了陳媽媽的聲音：
“是閨女回來了嗎？我今天讓你爸去買了一條很肥的魚，專門做給你吃的，你看——”
陳媽媽端著盆走了出來。
“哐！”
看到黎遠昭的一瞬間，她呆住了，手裏的盆也不受控製的落了地。
“老太婆！你在搞什麽呢？這麽大動靜！”
陳鍾年罵罵咧咧地從臥室出來，看到黎遠昭，也呆在了原地。
沒有想象中的痛哭流涕，也沒有久別重逢的欣喜若狂。
陳媽媽不敢相信地試探著叫了一聲：“是又年嗎？”
黎遠昭點了點頭，有點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哽咽著叫了一聲：“媽。”
陳媽媽彎腰把魚撿進了盆裏，捂著嘴巴轉身進了廚房。
陳玨清楚地看到了陳媽媽眼眶裏充滿了淚水，她跟著陳媽媽大步走進了廚房。
陳媽媽雙手撐在盆的兩邊，低著頭，眼淚一顆一顆地滴進了盆裏。
黎遠昭看著在客廳的陳鍾年，多年未見，陳鍾年的頭上已經悄悄爬上了白發，臉上的皺紋也溝壑橫生，不再是當年充滿生機的陳警官了。
他步履蹣跚，老態盡顯。
黎遠昭猶豫了一下，還是叫了一聲：“爸。”
陳鍾年的表情有點別扭，也有一點疑惑，但最終還是應了一聲，招呼黎遠昭過去坐下。
一家四口，時隔多年，又坐在了同一張餐桌上。
陳媽媽還記得黎遠昭喜歡吃她做的魚香雞蛋，於是專門又給他炒了一個菜，把盤子推到了他麵前。
“媽，你可真偏心，這個菜我也喜歡吃呢。”
陳玨故意嬌嗔道。
“你都這麽大了還和弟弟搶。”
陳媽媽說完一愣，這是他們一家四口以前吃飯時，她常說的一句話。
現在弟弟，也這麽大了。
“這麽多年，你怎麽就沒回來看我們一回呢？”陳媽媽看著黎遠昭，語氣裏難掩的傷心。
“對不起，剛去美國那些年，我一直在忙學業的事情，後來成立了公司之後，更忙了，一直都沒時間抽身...”
黎遠昭也不知道別人會不會識破他的謊話，但現在，他隻能這麽說。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都長這麽大了，這麽俊，你媽媽把你照顧得很好......”
陳媽媽說著說著，語氣又開始哽咽起來。
“好了媽，弟弟回來是多值得高興的事情啊，我們全家人開開心心地吃飯，多好啊。”
陳玨拍著陳媽媽的背，安撫道。
“你媽媽當年說要帶你去美國治療，治療得怎麽樣了？”
許久都沒開口的陳鍾年突然問道。
他眼神盯著黎遠昭，用警察的直覺判斷著黎遠昭語言的可信度。
“哦，不怎麽樣，就是心理輔導，輔導了幾次也沒什麽效果，我還是什麽都想不起來，反正也不影響生活，就放棄了。”
黎遠昭心平氣和，情緒沒有絲毫的波瀾。
陳鍾年看著他，眉宇之間毫無破綻。
他像是鬆了一口氣般，把魚脊背上最厚實的一塊肉夾下來，放進了黎遠昭的碗裏。
“哎呀哎呀，還真是兒子回來就忘了姑娘，什麽好東西都往他碗裏放。”
陳玨故意酸溜溜地說著，但眼角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真好，即使時隔多年，即使沒有血緣，當他們重新再坐在一張桌子上的時候，他們的心意好像就能瞬間相通。
吃完飯，黎遠昭走進了他以前的那個臥室，臥室的擺設和他走的那天毫無二致。
“這幾年媽都不讓換這裏的布置，你也看出來了，咱家其實重新裝修過，但你這個房子一直沒動。”
陳玨倚在門口，看著黎遠昭的後背，她好難想象曾經就坐在那個椅子上的少年，竟然茁壯成這幅模樣。
人心要是能隨意變換材質該多好。
比如現在的黎遠昭，他好希望他的心是冰塊做的。
但陳玨家的每個角落都散發著暖意，像春風吹拂般地融化著那條冰凍的小河。
“我以前一直以為我是最不適應你離開的，後來我發現不是我，是咱媽，你打開衣櫃看看。”
黎遠昭打開身旁的衣櫃，衣櫃裏掛著他從12歲到16歲的所有衣服，包括他的校服和初中時的美勞作業。
他實在控製不住了，一隻手蒙在眼睛上，默默轉過身，不願陳玨看他的這幅模樣。
陳玨慢慢走過去，輕撫他的肩膀安慰著他。
黎遠昭緩緩轉過身，一雙深邃的眼睛變得紅腫，陳玨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麽安慰他，於是幹脆伸手環抱住了他的腰。
黎遠昭看到胸前靠著陳玨，也伸手將她回抱在了懷裏。
這奇妙的身高差一時之間竟分不清到底是誰在安慰誰。
“你們倆在幹嗎？”
陳鍾年站在臥室門口，一臉疑問。
兩人看到陳鍾年，同時尷尬地鬆了手。
“我在安慰我弟啊，我弟觸景生情了，看著他的舊衣服嗷嗷直哭。”
陳玨也不知道怎麽了，她就是希望剛剛的擁抱能更加合理化，她怕她爸誤會，所以誇張的說著黎遠昭的反應。
但很明顯，陳鍾年並沒有誤會，他“哦”了一聲就直接走了。
“你怕什麽？我們不是姐弟嗎？”黎遠昭意味深長地看著陳玨。
“我沒有怕！”陳玨嘴硬道。
她接著問：“你又怕什麽？”
“我當然是怕...我們真的是姐弟啊。”
黎遠昭用陳玨聽不到的音量喃喃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