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過往

傅硯深再次拒絕了顧夕顏的邀約,從她的住處離開。

他沒回家,開車去了公司,乘電梯直達三十二樓。

正在加班的員工看到他隻是恭敬地叫了一聲“傅總”,並不意外他的出現。

傅硯深自四年前接手傅氏集團後,非工作時間出現在公司是稀鬆平常的事情。

提到傅家,直到現在眾人還津津樂道。

傅家雖是江城的第一豪門,但男丁稀少,到了這一代,更是隻有兩個。

一個是傅擎天,傅家長子,是正室傅夫人所生。

一個就是傅硯深,他是傅恒在外眾多私生子女裏唯一的男丁,出生後一直養在外麵。

直到他五歲那年,傅夫人被查出無法再懷孕,她不能繼續為傅家開枝散葉,不得已才答應傅恒,把傅硯深接回傅家。

有傅擎天這個傅家大少爺在,傅硯深本沒資格繼承傅家的。

但就在五年前,傅恒突然重病倒下,傅擎天順理成章接手了傅氏集團。

可他接手不到三個月,突然出了意外。

一場車禍,讓他重傷入院。

命雖然救回來了,但卻隻能靠著儀器吊著命,徹底失去了繼承傅家的資格。

傅家陷入巨大危機,傅硯深就是這時候接手傅氏集團的。

在傅家,傅硯深一直是不起眼的存在,所以那些盯著傅家的旁支沒人把他這個私生子放在眼裏。

但沒想到,他隻用了不到三個月時間,不僅坐穩了傅氏集團總裁的位置,更是雷厲風行地把集團裏的毒瘤都清理了幹淨。

殺伐果斷的好似早已計劃了多年。

一時間,謠言四起。

瘋傳著傅恒的病以及傅擎天的意外都是傅硯深為了上位下的手——

……

傅硯深進了辦公室,沒開電腦辦公,從抽屜拿出一盒煙走到落地窗前。

打開煙盒,從裏抽出一支點燃。

一支煙燃盡,他又接著點了第二支。

一支接一支,很快,他手邊原本幹淨的煙灰缸裏多了十來支新煙蒂,情緒卻未冷靜。

想到亂了他心緒的顧夕顏,傅硯**結一陣發熱。

這個在他童年最難熬那段時光裏溫暖了他的女孩。多少年了,還是能輕易左右他的情緒。

他從進傅家的第一天開始,就過著非人的生活。

這一切,接他回去的父親並不知,也可以說,並不關心。

傅恒外麵女人眾多,他不常回家。

在傅家那座大宅子裏,是傅夫人一手遮天。

傅夫人雖沒親自動手,但她隻差沒把厭惡他直接寫在臉上。

整個傅家上至傅家大少爺傅擎天,下至最下等的打掃傭人,都可以隨便欺辱虐待他。

饑一餐飽一頓是常事。

小小的身體,身上總會莫名多出一些傷。

摔傷、燙傷、撞傷,打傷。

不致命,但卻總是舊傷疊新傷,身上的傷越來越多,從未好過。

又一次他手臂被傭人“無意”燙傷,沒人幫他處理。傷口發炎,太疼了。炎症引起高燒,他太難受了,趁著傭人不注意,從傅家跑掉。

憑著來時趴著車窗沿路看的記憶,他一直走一直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看到了熟悉的建築物。

敲開門,看到母親那一刻,他紅著眼睛,一臉委屈地撲過去。

但卻撲了個空,母親沒給他機會,一把掐住他手臂,正好掐在他發炎處,把他拖進去。

母親的臉色讓他知道,母親現在很生氣。

生氣中的母親,他不敢喊疼。越喊,她會讓他越疼。

他隻能忍,他清楚地記得當時被抓著發炎傷口時疼進骨子裏的感覺。

被母親拖著,他疼得直抖,被拖拽到他喊父親的那個男人麵前,母親聲音尖銳地厲聲訓斥,“跪下,給你爸爸認錯。”

認錯?

他認什麽錯?

“傅硯深!”

母親聲音突然變得極尖,劃破他的耳朵。

這是母親失控的預兆。

母親一失控,對他下手不會留一點餘地,他承受不住。

他條件反射地跪下,聽話地道歉:“爸爸我錯了。”

“老爺,硯深已經知道錯了,你就別再生他氣了!

當時那個男人說了什麽他不記得了。

隻記得,他被母親奉為神祇般依依不舍地送出門,目送他上車。

一直等到那男人的車開離再也看不見後,母親才折回來。

走到他身邊,半蹲下,拿出手帕,溫柔地幫他擦著額頭不停往外冒的冷汗。

一臉疼愛地對他說:“硯深,你是媽媽的希望。隻有你討得你爸爸的歡心,媽媽才有機會進傅家的門,和你爸爸在一起。”

“所以,硯深,你在傅家一定要乖,要聽爸爸和傅夫人的話,不要惹他們生氣。”

“今天亂跑的事情媽媽就不和你生氣了,但以後不許了。再有下次,媽媽可是會懲罰你的噢。”

“司機在外麵等著你,快點回去。”

他被母親拉拽起來。

母親牽起他的手。

母親的手很溫暖,可他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他被推著往外走。

他走得很慢很慢,他不想回那到那個對他來說宛如地獄般的地方。

在被母親塞進車裏的瞬間,他轉頭看著站在車外的母親,想爭取。

他看到母親正語氣卑微地和來接他的司機說話,給他添麻煩了。

轉向他時,無視他滿眼哀求,毫不猶豫地關上車門。

這一關,也把他最後一點依靠關上了。

從那以後,他就像是一隻受了重傷的凶獸。

哪怕沒有能力自衛,也絕不任人欺負。

就算——他反抗的結果是更重的虐待,傷也更多。

可他不怕。

一晃,一年過去了。

六歲生日那天,他又被傅擎天的幾個狗腿子攔住羞辱。

第一次他把幾個狗腿打趴下。

他滿臉是血,目光凶狠地盯著一直欺負他的幾人,充滿戒備。

那樣的眼神嚇得幾人落荒而逃。

直到幾人離開,他才脫力地跪坐下,疼得沒力氣再站起來,迷迷糊糊時,感覺到有靠近他。

他本能的回擊,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握住對方的手。睜開眼睛,凶狠地看對方,想嚇退來人。

“放手,疼。”站在他麵前,微彎腰的顧夕顏,淚眼汪汪地看著他。

他對上她的目光,見她不像傷害他的模樣,鬆了手。

她縮回手,吸了吸鼻子,一臉委屈地說:“我隻是看你一臉血,想幫你擦擦。”

說完,再次小心翼翼地伸手。

他又本能地往後縮了一下,但因為沒了力氣,並未挪動。

帶著香氣的手帕貼上他的臉。

她好像也不太會,直接在他臉上胡亂一抹,碰到他臉上和嘴角的傷。

他沒喊疼,但她卻立刻收回手,沾了血的手帕掉在地上。

她紅著眼眶看著他裂開的嘴角和臉上的傷,帶著哭腔,“你是不是很疼?”

那一刻,他突然怔住了,

愣愣地看著顧夕顏。

原來,這世上還有人會關心他疼不疼?

他想說,不疼。

他早已習慣了疼痛。

這點疼,與以前相比,不算什麽。

可看著顧夕顏,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因母親而緊閉的心門,悄悄打開了一道縫隙。

從那之後,別人口中難以靠近的凶獸,有了他的軟肋。

……

沐晨曦的視頻通話打斷了他的回憶,他轉身走過去。

伸手拿起,看到是視頻通話。

眼神暗不見底,手指在屏幕上頓了幾秒才按下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