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桑田
蕭殊和孟應鍾,孟扶桑接觸了幾日後,覺得和他們待在一塊兒,比他爹蕭大人帶他出去應酬,見到的那些個同齡人有趣多了。
於是,每日早早告知蕭慎後,就帶著小廝直溜溜地朝著梅山縣衙去了。
前幾日,孟家兄妹都是熱情地把他迎進內院書房,彼此之間可以說是相談甚歡。
可是不知為何,這兩日孟家姐弟更是嚷嚷著要帶他去梅山縣周邊轉轉。
蕭殊開始以為是孟家的大人對他們的來往,有所介懷,不願意他們過多的交往。
可是兄妹倆,又總是在他趕到梅山縣之前,早早地就在縣城門口,帶著婢子小廝等著。
看著他兩熱情的笑容,又覺得自己大約是多想了。
這天才少年,也不是沒有弊端的,就如他能從大人的言談舉止中,猜中他們七八分意圖,而麵對兩個小孩,他的那套分析,就全然無用。
因為小孩子做事,從來就不講章法,隻看心情,而蕭殊自己好像又沒有過這樣的時期。
但是和小孩子相處也有很多好處,例如你不用花太多的心思去想他的意圖,高興和不高興都會直接寫在臉上,再說孟家這兩姐弟,雖說也是世家出生,卻一直長在民風淳樸的郊縣,接觸的也都是些沒有太多複雜利益的人,所以對人也極為真誠。
和他們這樣無憂地相處,是蕭殊在京都或者在蕭家,怎麽也不能得到的。
下了馬車,蕭殊交代兩句後,留下一名小廝,笑著迎了上去:“應鍾,九妹,你們等了很久了嗎?”
孟應鍾能和蕭殊一起玩,自然是很高興的,等多久他都願意,他連忙擺手道:“蕭六哥,我們也是剛到。”
自從成了家裏的常客,彼此也漸漸熟絡了起來,蕭殊對他們的稱呼也是越來越親熱,隨著孟應鍾一樣,把扶桑叫做九妹。
蕭殊有些期待地問道:“你們今日,是想帶我去哪裏逛逛?”
孟應鍾本意是繼續在家裏和蕭殊一起討論經書,可是扶桑堅持要出門,三哥也跟著起哄,讓他們出去走。
不過隻要有蕭殊在,去哪裏都行。
他笑著說道:“是九妹想出門,她說總是待在府裏,悶得人都要長草了,你聽聽這都講的是些什麽天馬行空的話?“
“至於要去哪兒,她年齡小,就隨她吧,反正她也在外麵晃悠不了幾年了。”
扶桑當然不是因為貪玩才要出門的,而是故意不讓蕭殊進府的,這幾日杜姨婆母子可是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著蕭公子上門呢。
杜姨婆母子那花了大把銀子的吃食,都是給蕭公子準備的,這蕭公子不到,他們也不能動,這不動吧,糕點沒幾日就又不那麽新鮮了,到時候再端給蕭公子吃,又覺得不合適。
扶桑算了算,當初母親交給姨婆的銀子一共也就一百零四兩,章二伯最近幾日在這錦官城和梅山縣來來回回的,已經跑了三五趟了,大概也花了五六十兩銀子了。
再過兩日,三哥又要去六親王府感謝姑父的幫忙找了先生,總不能空著手去,總還得花上七八兩銀子,再找個由頭說三哥的教書先生,每個月的月錢也該結了。
這七七八,零零總總加起來,眼看那點銀子就要花完了,再晾上他們幾天,再把蕭殊帶進家門,杜姨婆兩母子,總歸要想辦法解決銀子的事情。
隻有這樣才能讓他們動歪心思,扶桑才有機會找出他們的錯處。
再來就是,扶桑也想去周邊的桑田裏看看,如果沒有記錯,阿爹這屆任期的最後一年,蜀地的進貢蜀錦卻斷崖式的少了五六成,宮裏的貴人,京都的大臣,每年都有定額的絲綢緞子份額,這進貢的都出了問題,其他的更別提了。雖然不是口糧的問題,可是也引起了皇帝的大怒。
照理說,本是風調雨順的豐穀之年,為何會毫無征兆地產量銳減。
上一世,扶桑沒有弄明白,但是她前些日子在案卷裏,卻尋得了一二。
趁著這個機會,她想實地去看看究竟。
扶桑朝著兩人道:“來了梅山縣這麽長時間,之前沒日沒夜都聽著蟬兒叫,覺著很是鬧人,可是如今它們不叫了,又覺得心裏空得慌,想去看看它們是否都還好,有沒有像我們一樣,吃得好睡得好。”
孟應鍾朝著扶桑翻了一個白眼,心裏想著這蟲子有什麽好看的,還不如在家裏讀書呢!
可是有蕭殊在,他又不想顯得自己小氣,於是就問道:“蕭六哥,你覺得如何?”
蕭殊笑了笑,他可是真沒想到一個女孩子既然會對這些感興趣,不應該是躲得遠遠的嗎?
就和自己家裏的姐姐妹妹一樣,看著蚯蚓都要嚇得退後三步,還要發出驚呼。
這個孟扶桑真的很有趣!
蕭殊笑道:“這蜀錦料子做的衣衫倒是經常穿,不過還真沒想過要去看看,那辛苦為大家吐絲的蟬子是何樣的,既然九妹有興趣,我們也沒其他的事,就去看看吧!”
見扶桑天真無邪地笑著,蕭殊也從心裏覺得開心,忍不住分享著自己的趣事:“九妹,我想起在京都曾經和一個叫江硯潤的,到大型的農莊去看過農戶播種糧食,也覺得甚是有趣。”
扶桑心裏想著,誰要關心你和誰去看播種糧食啊?我這是拿著你做幌子呢!
梅山縣周邊,全是養蠶的農戶,田莊裏和其他種糧食的田莊不一樣,全是清一水兒的桑樹,而此時全是光禿禿的樹幹,一片桑葉也沒有。
孟應鍾顯然對眼前這些枯樹沒有半點興趣:“九妹,這些有什麽好看的,你看樹上葉子都沒了,那蟬就肯定沒了,回去吧,等來年長葉子了,八哥再帶你來看。”
說著他就要拉扶桑回去:“走,還是回去繼續聽蕭六哥講《資治通鑒》”
扶桑立在原地,氣鼓鼓的看著孟應鍾說道:“我不管,我今天就要去看看那些蟬都在幹嘛,怎麽可能都沒了,那下一年又怎麽會突然都出來了,難道它們有什麽異能?“
孟應鍾認真地思考著扶桑的問題,說的也是,這葉子都沒了,沒了吃食,那就要死掉,為何來年又會有那麽多蟬呢?
這是個應該可以認真探究的問題。
蕭殊見兩人各懷心思,忍不住地搖搖頭笑道:九妹說得也對,我們應該去看看!“
三人並排著走著,時而孟玄英和扶桑打鬧一番,蕭殊在旁邊笑著,時而三人又沉默不語,各想各的。
蕭殊突然開口問道:”應鍾,九妹,你們沒有想過回京都去生活嗎?“
孟應鍾泄氣道:“阿爹一日不調回京都,怕是我隻能等到下場才能回去了,至於九妹,如果爹爹一輩子不回去,除了家裏祖宗都……”
意識到自己講了大不逆的話,他的眼簾垂下,有些尷尬地說道:“除非九妹以後找個京都的婆家,不然恐怕這輩子都很難再回去了。”
扶桑心裏可不這樣想,京都她肯定是要回去的,但是肯定不是現在,要再等等。
她笑道:“我覺得這裏挺好的,還舍不得走呢!”
蕭殊情緒低落了片刻,又似乎是想通了什麽:“蜀州確實挺好的,你們可別玩得太過忘形,就把我給忘了,等我日後回了京都,你們有想要的東西,就寫信給我,我在京都買了托人給你們送來。”
孟應鍾興奮地直點頭,像是一隻撥浪鼓。
扶桑卻隱隱覺得,蕭殊是否有什麽想說的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