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團聚

杜芝和孟芷溪倉皇逃離錦官城的第十日,孟扶桑總算得到了家人要到了的消息。

在征得了姑母的同意後,扶桑就在王府門口早早地等著了。

孟扶桑從未想過,還能再見到前世日夜思念的家人,一入宮門,也就算是斷了和親人的一世的團聚。

當巧月高興地指著,朝著她們而來的馬車,孟扶桑瞬間熱淚盈眶。

當家人一個個地從馬車上走下來,孟扶桑哭得更是上氣不接下氣。

三哥孟玄英向來是最疼孟扶桑的,都沒來得及顧上車上的行李,趕緊摟住她:“我們的小九這是怎麽了?”

孟玄英一問,她就哭得更厲害了。

“有人欺負了小九嗎?告訴三哥,三哥去幫你欺負回來!“

孟玄英滿眼的心疼,就如前世他離開京都遠赴疆場時,滿眼都是對孟扶桑的擔憂。

孟扶桑啜泣地回答道:“沒人欺負小九,就是小九太想你們了,見著你們高興。“

孟玄英聽到這個回答,有些啼笑皆非,但是還是用衣袖輕輕地幫著她擦著眼角的淚水。

孟扶桑的母親宋夫人,父親孟冬,聽到她的話,隻是寵溺地笑了笑。

留下孟扶桑兄妹四人,在門口訴著相思之苦。

孟扶桑有一個雙生子的哥哥叫孟應鍾,在孟家排行老八,從小就喜歡和她比個高低。

見著孟扶桑淚眼汪汪的,趕緊湊到跟前來:“三哥你看,我在路上就說了,九妹定是要哭鼻子的,沒說錯吧!”

孟扶桑看著近在咫尺的孟應鍾,心中的酸楚更是濃了幾分。

前世兄妹幾人,陪著孟扶桑最長時間的就是孟應鍾。

她伸出自己的胳膊,將孟應鍾抱住,委屈地說道:“八哥是男子漢,怎麽還要這般嘲笑我一個弱女子。”

孟應鍾有些不自然地拍了拍孟扶桑的背,然後就把她推開了。

他現在已經是男子漢了,可不喜歡和姑娘這樣摟抱抱的:“九妹,以後別這樣了!”

孟扶桑見孟應鍾神色有些不自然,心裏有些想笑:“八哥如今是頂天立地的男兒了,就連被九妹抱一下也不許了嗎?”

孟應鍾搖了搖頭,無奈地歎道:“唯有我家九妹不可講理也!”

孟應鍾的頭被人輕輕地敲了一下,抬頭就見自家四姐孟玄月,含笑地看著他們。

“四姐,你打我作甚?”孟應鍾委委屈屈地問道。

孟玄月輕輕柔柔地說道:“叫你欺負九妹,不打你打誰?”

眼前的兄長們和姐姐一起打鬧著,嬉笑著。

孟扶桑感覺此刻真好,一家人都完完整整的活著,真好!

說話間各自整理了一下衣衫,一家人便由著孟扶桑帶著去了六親王府。

孟扶桑知道今日六親王還邀請了其他的客人。

在孟玄英要隨著孟冬去前院時,孟扶桑特意交代了孟玄英幾句。

按照猜想,簡單地把人都介紹給了孟玄英,讓他多多留意一下自家的爹。

隨後,孟扶桑就帶著母親、姐姐和八哥,走進了後院,和姑母孟秋相見。

大人說話,又怕悶著孩子。

姑母孟秋就安排了婢子,把孟扶桑就和孟應鍾帶到了王府的仰止亭內。

仰止亭內,王爺李離、世子李承璟、沈家公子沈皓澤,早已在推杯換盞。

又過了一會兒,連著孟玄英也過來了,別人喝酒吃肉,扶桑和孟應鍾喝湯吃肉。

不多會兒,一名婢子端著一個藥碗遞到了李離的麵前:“王爺,這是今日的藥湯,趁著溫熱先喝了吧!”

隻見李離剛才還舒展的眉頭,此刻瞬間擰緊,聲音低沉道:“今日歇上一劑,也不行嗎?”

婢子麵露難色,但是語氣裏一點也不退讓:“婢子知道王爺不喜喝藥湯,可這是萬歲親賜的補藥,王爺莫要辜負了萬歲的一番苦心……“

沒等婢子講完,扶桑就見李離伸手端起藥碗,抬頭一飲而盡。

然後李離用手重重地擦去嘴角殘留的藥湯,將碗扔回了托盤裏。

婢子福身踏步快步離開,走過扶桑身邊時,掀起一陣風,藥碗裏殘留的藥味隨風飄來,扶桑聞到了一些熟悉的味道……

那藥?

扶桑一時情急,趕緊扯了扯李離的衣袖:“離哥哥,我想聞聞你的藥湯,怎麽聞著和我喝的不一樣?”

聽到扶桑的話,在座的人都轟然大笑。

“扶桑,你還真是一個小孩子,剛才王爺還誇你聰明,怎麽這會兒就又變笨了?這人生的病都不一樣,那喝的藥自然是不一樣的,藥要對症而下嘛!”

看著沈皓澤一臉得意的樣子,扶桑氣不打一處來,也不知道他這麽一個十多歲的七尺男兒,怎麽還和一個小孩記上仇了。

不過扶桑此時的心思都在那藥碗上,朝著沈皓澤翻了翻白眼,又扯了扯李離的衣袖撒嬌道:“離哥哥,你就讓我聞聞吧!”

“你又不是小狗,這藥有什麽好聞的?你若喜歡聞香,本王倒是可以命人給你送上一些。”

見李離並不鬆口,扶桑朝著三哥孟玄英使了個眼色。

還好孟玄英一向慣著自己。

孟玄英看到扶桑投過去的眼色,趕緊起身解釋道:“王爺莫怪,小妹嗅覺靈敏,從小就喜歡聞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攔都攔不住!”

扶桑越來越覺得自家三哥聰明,如果將來有這樣的幫手,可是能讓她省力不少。

“把藥碗留下,你退下吧!”

方才聽到扶桑的話而站在一旁未敢離開的婢子,在李離開口後,將那藥碗放下,福身離開。

在婢子轉身的刹那,扶桑留意到她臉上有些微白,像是有些緊張,而又故作鎮定,就連步子都不再是之前那般均勻。

扶桑如願地拿到了藥碗,捧著藥碗,將鼻子湊近,她緩緩地吸入空氣,一股混雜著各種藥材的苦澀之味,讓她胃裏有些難受。

努力地抑製了一會兒酸楚,扶桑又凝神仔細分辨了片刻。

這的確是體寒氣虛對症之藥,可是這藥裏卻還淡淡的透出一點蒲公英的味道,這味道很淡很弱。

如果不是扶桑曾為太後侍疾,日日親身試藥,她也分不清這些藥。

可為何,這本該溫和的藥方裏,要摻雜一味蒲公英這樣的大寒之藥?

這既是皇帝禦賜之藥,那必定是京城太醫院所出。

太醫院裏個個都是身懷絕技,用藥極為謹慎的醫者。他們這行醫數十載,開了不知多少類似《八參湯》這樣的太平方,不可能如此疏忽大意。

“小扶桑,你那狗鼻子到底聞出啥了?怎麽還半天不舍放碗?”

沈皓澤果然是最先沉不住氣的那一個,一個小孩子故弄玄虛,王爺不攔著,看著一桌佳肴美酒,卻又不好動筷子,他就心生鬱悶。

扶桑內心的疑惑,有很多種可以解釋的答案,片刻之間她也未能理出頭緒。

聽到沈皓澤的戲弄,她悠悠地擱下碗,抬起頭叫道:“沈金豬!”

沈皓澤像是想要發作,但是李離的一個冷眼,他又把想要說的話,吞了回去。

沈家公子,自己也沒有想到,竟然在一個小孩身上,找不回顏麵,一時氣惱,臉色不甚好看。

李離道:“你跟一個小孩子置什麽氣?何況還是你先開口逗小九兒的!”

橫掃桌上眾人,李離伸出筷子夾了一塊油酥放在扶桑的碗裏,開口道:“都動筷吧!”

扶桑一直被李離照顧著,碗裏的食物越來越多。

李離卻很少動筷進食,隻是一臉溫和地看看她,再看看其他人,再看看她……

席間的氣氛,在幾杯溫酒下腹後,也開始變得愈加熱鬧,談論的話題也愈加大膽。

譬如哪家樂坊的姑娘好看,亦或是哪裏的湯室花樣多……全然忘了桌上還有兩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扶桑留意了許久,見無人再留意她,就連和她鬥了一晚的沈五公子也都去和人鬥酒了。

她推了推李離的手臂,悄悄地說道:“離哥哥,能給我聞聞你的香囊嗎?”

李離撫了撫她的頭,從腰間解下金玉雕刻的香囊,笑道:“金豬還真沒冤枉你,真是屬小狗的。”

香囊遞到了扶桑的手裏,她朝他燦爛一笑,遂又見他端起茶杯,漫不經心地說道:“小心點別摔壞了,這是我阿娘給我的!”

扶桑小心翼翼地捧著香囊,湊近了仔細分辨。

初聞就如那劑藥一樣,並無異樣,都是些中規中矩的香料,但是細辨,又不由讓她心慌,這香料裏也夾雜著一絲不該有的氣味。

“芒草!”

扶桑又謹慎地把香囊還與李離,看他麵色未變。

她也還未分清到底是誰會對一個本就體質極寒的人,要下如此兩味猛藥,所以她現在還隻能靜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