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哭喊

母女倆走出房門,剛走到院子裏,就聽到林毅追了出來,拽住了章氏的胳膊。

“婉兒,寧寧,別走。”

林毅眼裏含著淚,似乎這一刻有什麽東西在心裏真的碎了。

“不走,被你們一家老小欺辱,壓榨到死麽?”

“爹,你真的有睜開眼看看我們母女麽?”

林寧注意到兩邊鄰居已經在院子裏豎著耳朵在偷聽了,看似在幹活,其實是趁機偷聽。

“我娘刺繡萬裏挑一,一個月至少賺五兩銀子,多的時候還能賺七兩到八兩,可你看看我娘穿得什麽,瘦成什麽樣了。

我堂哥的束脩費,還有我三叔全家的花費,全都是我娘一針一線賺來的。

我娘渾身上下,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我們母女吃了上頓沒有下頓,身上一個銅板都沒有。

爹,你常年不在家,奶奶就拿我娘沒生兒子說事,你人都不在家,生個蛋麽?

全家老小所有的活全是我們母女兩個人幹,我奶奶動輒不是打就是罵,你看看,我母女身上的傷痕。

連你兩個兄弟的底褲都是我們母女洗的,你們林家不要臉到極點了。”

鄰居嬸子聽到這,不自覺發出一聲驚呼來,簡直不敢相信還有這樣的事。

男人貼身的衣服都是自己媳婦給洗的,哪有讓弟媳婦給洗的道理啊,太不要臉了吧。

老太太緊跟著林毅的腳步也跑了出來,聽到這,不管不顧的上來廝打林寧。

林寧腦袋一低,微微彎腰,狠狠用力,一下就把老太太頂了個屁股蹲。

“不許欺負我娘。”

林寧怒吼一聲。

“林毅,你聽清楚了吧,我們分開吧,不然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沒有婚書,我就去告你們拐帶婦女,到時候會發生什麽我也不敢保證了。”

章氏這會卻出奇的平靜,連眼淚都沒有了,從容地讓人有些害怕。

“婉兒……”

“我意已決,你不必再勸,既然你們家這麽嫌棄我們母女,反正你我也沒有婚書,我們走就是了。”

章氏被欺壓得太久了,今兒老太太要轟走林寧的舉動,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林毅捏著拳頭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望著老太太,額頭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娘,我要分家,我要分家!我帶婉兒母女走!”

林毅大聲用力的嘶吼,整排房子的人都被他吼出來了,那聲音大得想裝聽不見都不行。

隔壁嬸子一看壞事了,趕緊指揮自己兒子,在他耳朵邊上嘀咕了兩句,讓快去請村長裏上來。

老太太暴跳如雷,整個人都跳了起來,“你說什麽?我不同意。”

到了這,屋裏另外兩個裝死的兄弟和媳婦兒女,都出來了。

這會是春天三月裏,正是春耕的時候,老三也在,要回來幫忙幹活的,學堂都放假了。

“二哥,你這樣就不對了,娘不過是拍了你媳婦兩下,不至於要分家吧。

再說了婆婆管教兒媳婦是天經地義的,哪來那麽多委屈,分家是不可能的,你最好打消這個念頭。”

老三林齊第一個開口了。

“三叔您自然不希望分家了,您長年累月的花費可都是我娘供養的你,您巴不得我們全家老小累死累活供養你上學,哦對了,三叔,你的內衣褲,我給你洗幹淨了。”

林寧也洗過二人的底褲,不洗奶奶往死裏打,也不知道為什麽,老太太就是厭惡章氏那張臉,恨得咬牙切齒。

三叔的臉頓時漲得通紅。

“還讀書人呢,原來是這樣的做派,你媳婦的手斷了。”

鄰居嬸子也實在聽不下去了。

“老二,今兒確實是你閨女不對,推了燕兒掉到河裏差點淹死,娘也是後怕才拍了她兩下,並不知道她發燒,真的是誤會,分家的話以後不要再提。”

“是我救了姐姐,大牛哥好幾個人都看得清楚,是姐姐汙蔑我,我有人證的,是你們誣賴我,還拿藤條打我,不信你們看呀,大家都來看看呀。”

林寧還是個小姑娘,並沒有太大妨礙,這會也顧不上了,擼了袖子湊到鄰居嬸子那給他們看。

“嘶!這是下了多狠的手啊。”

鄰居嬸子看見了紫黑的傷痕,也是倒抽一口涼氣,這是往死裏打的。

她也有閨女,平日裏不聽話也罵也打,頂多就是脊背上拍兩下,這就算最重的了,讓婆婆看見都不樂意要罵她的。

“嬸子,叔叔們,不是我們忘恩負義啊,當年埋葬我姥姥就給了一千文錢,有白紙黑字的,我娘自打嫁過來就會刺繡的,每個月都能賺最少五兩銀子,你們看看我們母女過的是什麽日子呀。

就算是天大的恩,這十來年也該還完了吧,你們放我們母女一條生路吧。

我們母女什麽都不要,隻求讓我們離開林家就行,我們以後生死都不往來,我們死也不會求到林家頭上。”

林寧像瘋了一樣跪在地上給鄰居嬸子磕頭,連哭帶喊,趁著今日他爹還有點血性,死了也要分家,分不成就帶她倆離開林家。

“好孩子,你快起來,別把頭磕破了,哎呦!造孽呀,不怕天打雷劈啊。”

鄰居老太太也掉了眼淚,開始傾向她們母女了。

村長裏正過來了。

“村長爺爺,裏正叔叔,求求你們,讓我們走吧,求你們給我們母女一條生路吧。”

“好孩子,你先起來,起來說話。”

村長趕緊拉住情緒異常激動的林寧。

“村長爺爺,你看看我奶奶把我們倆打的,這些年我娘和我過的都是什麽日子,村裏就算沒看見也有耳聞吧。

我救了我姐姐非但沒得一句話,反而被汙蔑,被我奶奶毒打,我發燒兩天差點死在屋裏。

我娘做牛做馬,我們母女卻連飯都吃不飽。

我爹常年出去幹活,我奶奶卻說我娘生不了兒子,非打即罵,這還有天理麽。

一家老小全靠我們一家三口養活,我們做牛做馬還要被毒打,你們不怕遭天打雷劈麽。”

“毅哥,這是真的麽,你怎麽說?”

村長聽完臉也黑了,林家的情況多少知道一些,在村裏根本不是秘密,但苦主都沒說話,別人幹嘛多管閑事。

“我要分家。”

林毅望著女兒絕望的臉,連看都不看他這個親爹一眼,心裏的澀澀地疼,似乎意識到這些年自己真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