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聖人和傻子
“紅薯？”
“對，少爺不光免費給我們提供紅薯苗，還答應碎末給每家留下四十斤糧！”
“什麽？四十斤！”
聽到劉老漢幾人的話，扶蘇和淳於越一臉驚異。
這些日子在靖災司工作，他們十分清楚一畝地四十斤餘糧意味著什麽。
要知道大秦稅賦很重，即便是一般的自耕農稅後能拿到三四十斤糧就不錯了，也隻不過是堪堪果腹而已。
至於那些佃戶則更慘，基本長年累月靠野菜為生，也隻有逢年過節才舍得吃幾次糧。
雖然他們不知道這紅薯是什麽東西，但在兩人看來，不管什麽農作物畝產也絕對不可能超過百斤。
而這些佃戶便自留四十斤，意味著呂良很有可能滴糧不取，甚至還要倒貼，這種行徑別說是地主，就是聖人都不敢這麽來吧。
“怪不得這些百姓如此高興，民以食為天，若是大秦百姓皆能如這牛窪村一般，恐怕早就安居樂業了吧！”
“這不可能，呂良那小子瘋了嗎？他家到底有多少餘糧，敢這麽搞？”
“淳老師，若是你家餘糧多，願意如此分之於民嗎？”
“這……”
聽到扶蘇的發問，淳於越臉色一僵。
把自己的糧食分給別人，傻子才願意吧！
扶蘇目光閃爍。
“我相信這世上能做到這等善舉的隻有兩種人，第一種是傻子，第二種是聖人。”
淳於越沉默不語。
很明顯，呂良不可能是傻子。
“子曰，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呂先生是在以實際行動踐行聖人之道啊！”
扶蘇看著眼前牛窪村，目光更是多了幾分敬畏。
“二狗，不是讓你去給少爺我偷梨嗎……”
這時呂良晃晃悠悠走來。
扶蘇：“﹁﹁”
淳於越：“﹁﹁”
呂良：“⊙ω⊙”
看到兩人，呂良虎軀一震。
“福……福書，你怎麽來了？”
“咳咳，剛才我說的是……”
“我懂，梨便是禮，孟子曰非仁無為，非禮無行，老師以竊梨為喻，暗喻二狗幾人剛才打人之舉，是失了禮節。”
“老師教化有方，福書佩服的五體投地。”
扶蘇說完，當即鄭重躬身。
呂良：“⊙▽⊙”
“我去，這也能解釋的，這小子讀書讀傻了吧？”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福書果然是天資聰穎，深得我心啊，哈哈哈！”
呂良咧嘴一笑。
扶蘇麵帶謙虛。
“皆是老師教導的好。”
“少爺，您要是想吃這梨子，跟老漢我說一句就得了，老漢我這就給您摘，少爺喜歡我家的梨子，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對對對，少爺，我家的棗子也不錯，您要不要嚐嚐。”
一眾村民興衝衝的摘棗拿梨送了過來。
“這……不好吧！”
“應該的，少爺對咱們這麽好，這點東西算個啥。”
“就是就是，少爺，不夠的話我們再摘……”
村民們熱情的將成框瓜果塞到呂良懷裏。
這一幕更是看的扶蘇連連點頭。
“倉廩實而知禮節，聖人誠不我欺啊。”
“你看這些村民，雖然大字不識，但也隻禮儀感恩，這皆是老師的教化之功啊！”
“切，這哪是教化，這是鈔能力！”
淳於越鼻孔哼了哼，卻是沒有多說什麽。
“哈哈，福書，你們今日來的正好，這些瓜果我也吃不完，不如一起樹下論道如何？”
呂良笑著招了招手。
“敢不從命！”
扶蘇當即一掀衣襟，跟呂良同坐於梨樹之下。
“學生這些日子凡務纏身，沒時間拜訪老師，還望老師見諒。”
“無妨，看到你出息，老師也高興。”
呂良笑著搓了搓手。
“上次的課業你可學到了什麽有用的東西？”
“多虧了老師教導，讓福書受益匪淺，學生感激不盡！”
“學生這次來特意準備了一件禮物，答謝老師。”
“禮物？”
呂良眼睛一亮，好小子，終於上道了啊！
“淳老師！”
“哼，便宜你了！”
淳於越有些不舍的取出一隻金線錦盒。
“這麽高檔的盒子，難道是裝的什麽金銀珠寶？”
呂良激動的搓了搓小手。
吧唧，盒子打開。
“啊……這……”
看到那禮物，呂良臉皮瞬間就黑了。
因為盒子裏裝著的又是一柄劍。
“周易有雲：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扶蘇侃侃而談：“君子之德如玉，君子剛健以強，此劍乃是十大傳世名劍中的魚腸，取壽山玉為具，所謂寶劍贈英雄，美玉佩君子，希望老師可以喜歡這件禮物。”
“我……”
呂良嘴角抽了抽。
你們父子倆的品味還真是一模一樣啊。
老子送劍，兒子也送劍，兒子送的還比老子短，果然父慈子孝。
“好……好劍！”
“老師喜歡就好！”
扶蘇謙遜躬身。
呂良一臉無語的將劍收下。
至少這劍具都是寶玉，還比畢姥爺那柄值點錢。
“書啊，今日你想學點什麽啊？”
“嗯……”
扶蘇皺眉思索片刻，開口。
“老師，今日我想學一學禦民之術。”
“禦民術嗎？”
呂良一愣。
好小子，沒看出來啊，野心還不小。
禦民術可是帝王之術，也隻有李斯這等身份顯赫的高官顯爵才用得上。
不過，自己學生有上進心也是好事。
“禦民之術，隻有一個字，開民智！”
扶蘇：“？？？”
淳於越：“？？？”
這他嘛分明是三個字啊？
當然這不重要。
“呂先生，你這不對吧！”
“便是聖人也有言，民可使其由之，不可使其知之，開民之智無異於以荒野埋火，後患無窮。”
“誰說聖人說的就一定對呢？”
呂良攤了攤手。
淳於越：“⊙▽⊙”
扶蘇：“⊙△⊙”
“握草，你敢質疑聖人之言，老夫跟你不共戴天……”
淳於越拍案而起，便要罵人。
扶蘇趕緊攔住了他。
“老師，我不明白，自古以來，愚者隻知作息生養，為亂者皆是聰慧狡詐之徒，若開啟民智，世上盡是聰慧之人，豈不是等於埋下了動亂的火種。”
呂良眯眼一笑。
“我要的就是這燎原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