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一群人回縣局後,王格東先安排局裏的女同誌安撫王麗琴,自己帶刑偵隊的人馬上開了個專項會議。

王格東一臉陰沉:“今天的情況大家都是看到的,綁匪太狡猾,一開始就知道王麗琴表弟是我們的便衣,一直沒有點破,反而不知用了什麽詭計,把整箱錢都弄廢了。這件事部分責任也在我,隻想著綁匪會用什麽辦法在帶槍便衣眼皮底下拿走錢,沒料到綁匪沒現身,卻把錢毀了。他這是向我們示威,向我們報複,向我們警告帶警察跟著的後果!”

眾人都是義憤填膺,沒一個人能料想到這個結果。

錢用錫紙包裹得很嚴實,翻了好幾圈,折疊壓住所有角,不會進水,這才順了綁匪的要求,把錢箱扔到湖裏。而且錢箱就在持槍便衣的眼皮子底下,就算水下來人,要拿走錢箱全身而退,也幾乎不可能。即便綁匪做到了,錢箱裏塞進GPS裝置,綁匪拿走錢更隻是自投羅網。

王格東在定出這個計劃時,已經做了多重保險,可是意外偏偏還是發生了,錫紙莫名其妙消失,錢也爛光。

據小李和王麗琴描述,當時他們還特意檢查過錫紙,可以肯定是燒烤用的那種,綁匪沒法兒做手腳,問題到底出在哪兒,綁匪是怎麽做到的呢?

簡直像一場魔術,綁匪在談笑間,把他們一幫人全騙了,而且眼皮子底下行的騙,到現在他們還想不明白。

王格東繼續道:“綁匪最後電話裏說明天同個時間同個地點重新交贖金,大家有什麽看法?”

小李脫口而出:“老大,這一定又是個陷阱。”

這是句廢話,所有人都認為這是個陷阱。

有哪個綁匪會提前一天通知人質家屬,包括一堆警察在內,交贖金的時間和地點?

而且地點又挑在了南湖水庫的石頭灘,那裏四周都是山,綁匪容易隱藏,公安當然也容易隱藏。繼續在這個地點交易,公安隻要事先偷偷埋伏在四周的山上,安排布置狙擊手,綁匪要拿贖金,有這個膽量有這個命嗎?

林傑道:“老大,我覺得今天這整件事很可疑,綁匪明明知道王麗琴表弟是小李扮的便衣,卻任由我們繼續扮下去,到最後才毀了三百萬。三百萬這麽大一筆贖金毀了,綁匪似乎一點都不覺得心疼,這太不正常了。”

沒錯,綁匪似乎對三百萬一點都不心疼,這是個疑點。

當然,這不是他的錢,但這是他精心計劃後索要的贖金。巨額贖金說毀就毀了,眼睛都不眨一下,綁匪憑什麽理由相信,王麗琴會再湊足三百萬給他?

換作一般的綁匪,眼見三百萬送上門,都已經是惡狗撲食,瞬間放棄了原有計劃,甚至明知眼前有警察,也要鋌而走險帶走錢了。

可是這夥綁匪,用三百萬隻換來他一句知道錢真假的調侃!

王格東把頭埋進了手裏,默默思考,始終想不出辦法來化解當前的困局。

花光心思也想不出綁匪這麽做的動機。

不知道綁匪和人質的位置,根本沒法兒對其進行威脅打擊。

除非是綁匪自己打電話過來,其他時間綁匪的電話一概接不通,談判專家毫無用處。

雖然這起綁架案疑點重重,但擺在他們麵前可供選擇的路隻有一條:繼續跟綁匪做交易。

也隻有這一條,才能讓綁匪最終現身,隻要一現身,一切都好辦了。

想通了麵前的路隻有一條,王格東也就不用再猶豫了,馬上道:“不管綁匪明天是否會再變更交易地點,南湖水庫那邊的埋伏工作還是要提前做的。小張,馬上找相關單位,把南湖水庫周邊最詳細的地圖弄來。”

半小時後,隊員就從水利局弄到了詳細地圖,包括周圍山脈的等高線等各種情況都有記載。

地圖投影到牆上後,王格東看了許久,站起身拿天線杆做解釋:“明天綁匪會不會改變交贖金時間和地點,現在沒法兒確定,但我們也必須做好南湖水庫區域的提前布置工作。大家看,石頭灘這個位置剛好是個視野空曠區,現在我們沒法兒判斷綁匪是否在周圍山上蹲守監視,但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假設綁匪就在遠處的山上,用望遠鏡觀察南湖水庫,短時間內我們沒辦法把他們抓出來,而我們警方的布置工作,也不能直接出現在石頭灘上。林隊,你看仔細,這幾個點的山上,剛好能把石頭灘的區域包圍起來,我們幹警埋伏其中,一旦出現情況,都能在三五分鍾內衝下支援。同時,安排狙擊手準備著,具體行動到時聽指揮。隻要把這幾個點的埋伏工作提前做好,綁匪一旦出現,他百分之百回不去!”

林隊道:“好!”

王格東繼續道:“另外,這遠處的幾個點,也需要派人守著,防止綁匪依然提出今天的要求把箱子扔水裏,他們從水下拿錢。隻要這些點全部守住,視野就能包圍住南湖水庫的整個庫麵,即便綁匪用潛水的方式拿贖金,他也逃不出我們的監視。此外,明天讓王麗琴繼續帶著GPS裝置,就算綁匪臨時更改地點,我們也能從容應對。林隊,你馬上安排人,並且申請狙擊手支援,今晚趁夜色掩護,不從車道走,從水庫周邊其他山上繞上去埋伏,沿途注意觀察是否有人,一旦半夜山上看到人,先拿下再說。”

“好,我馬上安排。對了,老大,明天交易的錢還沒準備好。”

王格東冷哼一聲:“用假錢!”

“那……萬一綁匪看到假錢,直接要撕票呢?”

“哼,現在綁匪位置不明,我們一直擔心著江小兵會不會被撕票,反而中了他們圈套,時刻處於被動。大家記住,明天最重要的,是抓住綁匪!”

這話一說,其中的意思大家都心領神會了,顯然王格東已經被綁匪徹底激怒了,明天的行動,要把江小兵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也要以抓獲綁匪為首要任務。如果江小兵遇害,把整個案件報上去,有了今天的事做鋪墊,上級一定不會怪罪他們沒能成功解救人質,抓獲綁匪也是首功。

王格東如同作戰指揮一般,對著地圖交代完畢,他堅信,隻要綁匪還是在南湖水庫交易,必定能被控製住。即便綁匪臨時改變交易時間和地點,大不了今天晚上的安排工作白費,其他人馬也能迅速調動,又有GPS的協助,綁匪根本沒有逃脫的可能性。

散會後,他又到了法醫實驗室,找到陳法醫:“老陳,箱子查得怎麽樣了?”

陳法醫苦惱地搖搖頭:“錫紙怎麽會消失的,這一點現在還沒結論。”

“其他呢?”

“現在隻測出錢是被堿性溶液腐蝕的,而且是強堿性溶液。”他怕王格東聽不懂,又解釋道,“就像肥皂水,是堿性溶液,我們測出的pH值很高,而且這還是經過長時間湖水浸泡後稀釋的結果,一開始的堿性一定更強,所以才會把這些錢全部廢了。”

“這強堿溶液的腐蝕性很強?”

“當然,你看錢都成紙漿了。”

“可這溶液哪兒來的,箱子裏要是有強堿性物質,王麗琴和小李放錢的時候多少該有所察覺啊?”

老陳表示無奈:“箱子裏放不了**,而且錫這種金屬不與堿性溶液反應,我想不通保護錢的錫紙為什麽也會消失了。”

王格東深深吐了口氣:“你這邊多久能全部弄清楚?”

老陳道:“估計總要個一兩天時間。”

王格東隻能道:“好,那盡快吧。”

他對法醫鑒定物質的工作步驟有一定了解,法醫的工作並不像普通人想象中的那麽神奇,那麽高端。

許多人會覺得物質鑒定不是很簡單的工作嘛,放到超高倍的電子顯微鏡下,直接看物質的分子結構就知道了。

這是不可能的,世上還沒這種儀器。

法醫的鑒定工作,首先測量物質的酸堿度,也就是pH值,然後根據結果,推斷物質中含有哪些離子,再弄出少量樣本,經過顯色反應,確認猜測的離子是否存在。最後把裏麵所有的離子成分都確認出來了,才能下結論這個物質到底是什麽。

這需要不斷猜測,再實驗確認,沒辦法幾小時內就給王格東一個準確結論。

陳法醫雖然有著二十多年的法醫工作經驗,但他一是從未接觸過這類案子,二是化學知識遠不及陳進這位化工博士來得深厚,所以他才想不通到底用什麽辦法,變魔術一般把錫紙弄沒了,又冒出了一箱子的強堿性溶液把錢全腐蝕壞了。

如果陳進知道他們此刻還想不明白他是怎麽做到的,一定會笑著說:“少年人,你們還是太年輕了。”如果有著深厚的化學功底和職業敏感度,早就應該明白過來這其實隻不過是簡單的幾次化學反應的結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