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陰陽紙

在我們老家有“叫魂”這麽一說，就是小孩子突然開始高燒，去醫院是不頂用的，需要找個年歲高的去叫魂，除病消災這樣才行。

我祖姥爺被浮塵拍了下腦袋，也是渾身打了個激靈，掃走了混沌，再聽到自己名字也是清醒過來。

聽著道長的話之後，回頭看了過去，這一看差點給他心髒都嚇停了。

就見到道觀門外頭一兩米的地方，月光下站著個白紙糊裱的紙女人，眉眼鼻子、衣服頭發都有，在遠處一看，就跟個活人似的。

還擦著紅臉蛋，兩眼睜著，直勾勾地盯著我祖姥爺。

“這不就是我家婆娘？”我祖姥爺嚇得臉一下子煞白，兩腿直打哆嗦，他壯著膽子又仔細看了看，這可不就是他婆娘，“我他娘的這些天就跟這紙人在辦事兒？”

原來道長一見林啟子，就發現他麵上隱隱約約籠罩著一層黑氣，再看到道觀外麵那紙人，哪能不知道咋回事。

“唉。”道長掐指一算，歎了口氣說道：“罷了，林老爺子當初捐錢修繕了道觀結下了因果，現在林老爺子走了，這因果也就在你身上，我不管也得管了。”

我祖姥爺聽到這話，就跟聽到了聖旨一樣，恨不得現在就給道長跪下，“道長你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就幫幫我。”

我祖姥爺也是真的被嚇傻了，當著道士的麵說佛家的話。

不過道長並沒跟他計較這麽多，就跟他講說這是被人給借了命，現在又被吸了陽氣，這事兒解決了，他以後得留在道觀裏慢慢補回來。

我祖姥爺本來就是個貪圖享受的人，這要他以後潛心修道，那不是要了他的命。

不過仔細衡量，還是遭報應來得重些，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先求他暫且放我一馬，日後等補回來了偷偷溜走，還怕他發現不成？

心中盤算已定，就當場就要給老道士磕頭，可誰知道老道士一把攙住他的手臂說：“不是我要收你做徒弟，我有個老友前幾天走了，也沒個人接下他的擔子。”

“正巧他做的那門行當有救你的辦法，你以後就跟在道觀裏學他的生計。”

林啟子也是連連應下了。

接著，老道士就照著林啟子的模樣紮了個紙人，取了林啟子的一滴舌尖血，把舌尖血抹在紙人的胸口，然後嘴裏麵不知道在念叨些什麽。

說來也怪，就在老道士念叨的時候，這假人就跟活了一樣，一搖一晃地往道觀外麵走。

剛走到道觀外麵，外麵的紙人一下子就撲到假林啟子身上，接著假林啟子就突然冒了團火，連著紙人一塊給燒著了。

那紙人跟著蹭地冒出了一聲慘叫，就化成一縷黑煙不知道去哪兒了。

此後林啟子怕再被人算計了，就把家當變賣了跟著老道長住進道觀裏，老道長也就給了他一本《陰陽紙》，讓他自己琢磨。

往後，老道長零散地也教給他一些看風水測字的本領，林啟子感念救命之恩，從此安分守己，也就沒想過逃。

然而老道長畢竟不是神仙，過了五六年，就壽終正寢了，臨死前還把林啟子叫到身邊給了他一枚丹藥，說是陰陽紙畢竟不是什麽積陰德的行當，日後肯定會造孽到後代身上，到時候把這丹藥給後人吃了，可以成功渡過去這一劫難。

說完之後一口氣沒喘上來，就此與世長辭，老道長死了之後，院子裏的那塊青石就裂了。

林啟子安葬了老道長後，就離開了道觀，在縣裏到處給有錢人看些風水相術啥的，逐漸有了些名氣，家道也慢慢地富裕了起來。

這一輩輩傳下去，再往後到了破四舊那陣兒，林家就躲到了老山溝子裏，也不敢聲張，就這麽一直過下來了，一直也沒出現老道士口中說的什麽劫難，但是這祖訓卻是沒敢忘記。

我聽完五叔的講述之後，可以說是整個人都雲裏霧裏，就是打死我我都不敢想象我娘的來頭會這麽大。

這就好像是本來我隻是個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但突然有一天，一個人過來告訴你，你娘很牛，但是你又不能聲張，而且你現在不隻不能聲張，還得擔心有個很難躲過去的劫難。

這就像是你突然有一天中了五百萬大獎，但是次日你就知道你沒幾天活頭了，這感覺一言難盡。

但很快我就回過神來了，這是我娘的事，我五叔為啥會知道得這麽清楚。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五叔歎了口氣說道：“小安，我隻能告訴你這麽多，關於老李家的事，你現在知道了隻會害了你。”

聽到五叔的話之後，我反而更有些好奇了，這麽一對比下來，似乎我們老李家的事更離奇。

再一想到我爹娘和我爺爺的死，我心裏反而冒出了更多的疑惑了。

這事兒就很複雜，複雜到我甚至不知道該從哪個點開始梳理。

我也很清楚五叔都這麽說了，他是絕不可能把老李家的事告訴我的，最起碼現在不會。

“五叔，這不管小小的事，你放心，我會跟她說今天看到的事情不要對任何人提起。”我想到了五叔那冰冷的眼神，又解釋了一句。

五叔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突然笑道：“你小子是不是對人家姑娘有想法？”

我被五叔這麽一說整得有些不好意思，剛要開口否認，就聽到他說：“放心，我就是故意嚇唬你一下，沒想到你這小子就急了。”

我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

過了一會兒，我看了看白色丹藥，還是問了一句：“五叔，你不想說我也不逼問你，我就問你一句話，你是不是想讓我學那個什麽《陰陽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