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明了
“是周密雲嗎？我是張驍。”
來電的陌生號碼傳來的是張驍的聲音，這讓周密雲無可避免的感到失望，但說不準是姐姐聯係他了，他才特地打電話來的。
“是姐姐給聯係你了嘛？”她退而求其次，希望對方能給她一個肯定答案。
張驍：“並沒有。是我，我想跟你見一麵。可以嗎？”
周密雲不明白他的用意，聽他的聲音又透露著迫切和期待，好像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她。
“是關於我姐的事兒？”她反問。
張驍沉沉的“嗯”了一聲。
周密雲想著，姐姐是因為張驍才隻身來到這裏，說不準張驍知道一些什麽內情，有助於他們尋找姐姐的蹤跡。
“好。哪裏見麵？”她應下。
張驍給她發來一個地址，就在酒店不遠處的一家餐廳。
周密雲同席曇一同前往。白天的G市又是另外一副景象，街道兩旁的紫荊花將整條街道打造成了粉色的康莊大道。若是懷抱著旅遊的心情，這絕對是絕佳的拍攝景點。可惜周密雲無心留戀這些美景，她滿心隻有她杳無音訊的姐姐。
她用力推開餐廳的大門，找到張驍所在之後，徑直走向他。
她風塵仆仆的坐下，服務員眼疾手快的捧著菜單來到桌前，笑臉相迎的問道：“吃點什麽？”
周密雲隨口道：“不用。”
服務員臉色一變。
張驍遲疑了一下，尷尬的笑了笑，意思意思點了些吃的。
席曇坐在離他們不遠處的位置，慢條斯理的點了單，準備等候的同時順便吃個早餐。他口袋裏周密雲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他掏出來一看，來電顯示是，顧炎。
服務員一離開，周密雲立馬嚴肅的問向他：“你找我來到底要說什麽？”
張驍雙手十指相扣，放在台麵上，兩根大拇指互相繞來繞去，表達他糾結的心情。
“我……好吧，我想你也猜到了，我媽其實根本就沒生什麽病，隻是過年的時候有點感冒發燒，去了趟醫院。正好那個時候，懷柔催促我去B市，我就用這個做借口搪塞了她。”他越說越小聲，越說越心虛。
周密雲還挺佩服他，敢向她坦白。
“為什麽不肯去B市，是你媽媽不讓你去？”她問。
若是他隻是在母親和女友之間選擇了自己母親。她倒也能理解，畢竟沒有一個母親不想自己的孩子承歡膝下，誰願自己辛苦養大的兒子背井離鄉，跨越大半個中國去另一個城市定居。作為子女因為母親的想法而改變自己的意願，無可厚非。
張驍很坦白的回答：“確實，我媽也不太願意讓我離開家鄉，但也不全是因為這一點。更多的是我自己做的決定。”
“為什麽？”周密雲再次問道，她想她姐姐千裏迢迢來到這裏就是想問這個問題吧。
張驍娓娓道來：“懷柔是個很優秀的女孩兒。老師眼裏的好學生，同學眼裏的好榜樣，父母的好女兒，你的好姐姐。”
“從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就明白了，我跟她是兩個世界的人。但是，我還是喜歡上了她。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這樣的女孩竟然會喜歡上這麽平凡的我。”
“上學的時候沒想太多，覺得兩個人偷偷在一起。一起吃飯，一起讀書就覺得很快樂了。可是等到進了社會，我再次碰到懷柔，心境卻截然不同了。“
“她還是那麽優秀，那麽光芒萬丈。她有著大好的前程，不應該跟著像我這樣的普通人一起在泥地裏滾。她可以走的更優雅，更光彩，找一位和她一樣優秀，門當戶對的男人並肩攜手。”
周密雲聽著連連搖頭，十分不以為然：“就算你們之間有差距，那你為什麽不去奮鬥，不去努力填平你們之間的差距呢？”
張驍聞言，驀然高聲：“我努力過了！我拚命的去掙錢。我覺得如果我可以掙到一定數量的錢財，也算是給自己，給懷柔，一個交代。我為此甚至忽視了懷柔，忘我的去工作。可即使這樣，我掙到的錢也隻是微薄，還不如懷柔隨便打個零工，做個兼職。我這才發現，有些差距不是光憑努力就能追上的。”
“而我緩過神來的時候，發現我對懷柔的心情早就變味了，從單純的喜歡變成苦追差距的疲憊。”
“去年年末，我回來過年。重新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除了熟悉感之外，我還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輕鬆和自在。正是因為這份自在讓我沒有勇氣再去過之前窮追不舍的日子。”
“你隻是在為你的膽小懦弱尋找借口，你在逃避!難道你對姐姐的感情還比不上這點壓力？”周密雲回答道。
張驍似笑非笑的哼了一聲：“你沒碰上這事兒，想的當然輕巧。等你真的碰上的時候，你就會明白，無能為力能壓倒一切感情。”
“所以你被現實壓倒了？”周密雲不屑的冷笑一聲。
張驍沉重的點了下頭，“我原本沒打算和懷柔這麽快分手，雖然我想從她身邊逃開，但我心裏對她還是有感情在單位。直到親戚過年的時候給我介紹了小雅。她雖然各個方麵都比不上懷柔，但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我不用去顧慮聊天話題的內涵高低，也不必考慮消費觀的差異。因為我們才是一樣的人。”
“你是說我姐姐輸給了普通？”周密雲諷刺的笑了一聲。
張驍定了定心意，抬起了頭，看著周密雲正色道：“我想懷柔可能不理解我，但你應該是理解我的才對。”
“哈？”周密雲被他這句話搞的莫名其妙。
“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因為你和我的處境相似啊。”他昂頭對著斜對麵錯開兩個位置席曇揚了揚臉。
“我聽懷柔說，他好像是大公司老板的兒子。他有這重身份在，你難道就一點不恐慌？”
周密雲不甚在意：“我可不會像你一樣逃避。”
張驍神色疏離的笑了一下：“就算你不逃避。那要是現實逼著你離開怎麽辦？像他這種身份的人，你真的覺得他的妻子會是像你這樣的普通女孩嗎？如果有一天他告訴你，他要娶一位和他門當戶地的妻子。憑你的努力能在有生之年趕上他的權勢和地位嗎？”
周密雲神色驀然落下，不自覺的咬住了嘴唇。
“看你的表情，你好像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可是，有些問題不是你不去考慮，就不會發生的。所有美好的故事，都免不了俗套的結局。”他搖了搖頭，對於她的天真感到可憐。
周密雲低著頭，胡亂的攪亂杯中的果汁，張驍的這番話無疑給她一擊當頭棒喝。她扭臉看了一眼正在吃早餐的席曇，和他相處久了，開心慣了，就忘了很多重要的事了。
她和席曇之間何嚐不是巨大的差距。隻是席曇對她的好讓她沒有意識到。
“我不這麽認為。”熟悉的女聲忽然響起。
周懷柔從兩人身後的座位上站了起來，轉身，落落大方的坐到了周密雲身邊。她的神色略顯蒼白，可眼神透露著光芒。
“小雲她是我的妹妹，她的優點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漂亮上進，善良可愛，最重要的是，她從來不會患得患失，她永遠充滿自信。而你，張驍，你不是自卑，你是自負。而你自負的同時，又想留在舒適圈。”
“姐，你怎麽……”她驚喜的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不過見到姐姐平安無事，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下。
與姐姐一同前來的顧炎也微笑著和周密雲招了招手。
周懷柔坦然麵對張驍，無半分失態：“我以前一直覺得你在我麵前沒有自信，可我現在發現你其實挺有信心的。好像你說什麽就是這麽似的。你說我們不合適就是不合適。你說小雲沒有辦法和席曇走到最後，他們就不能修成正果。怎麽，所有的事情都是你說了算？”
張驍頷首，無言以對。
周懷柔難的顯示出咄咄逼人的情態來，“剛才你和小雲說的話我都聽到了。借她之口，我聽到了答案，也算不虛此行。其實我也猜到答案了，隻是不確定，也無法認同我談了兩年的感情最後隻是以一個……電話草草了結。我不會強求你非要同我在一起，畢竟個人有個人的活法，既然我讓你覺得疲憊了，你也選擇留在舒適圈，那也沒必要繼續糾纏下去了。”
張驍驀然笑了出來，不像剛才帶有其他意味的笑容，這次的笑很真實。
“雖然你看起來溫柔嫻靜，與世無爭，但其實我知道，你的內心剛烈堅毅。直到最後，你仍舊要讓我在你麵前感到無地自容。”
餐廳裏的人逐漸多了起來，大約是因為到了中午時分的緣故。玻璃大門開開合合，前來用餐的來來往往。
一時間頗為安靜的大廳內驀然嘈雜起來。隻有他們五人陷入沉寂。
周懷柔緩緩起身，跨出座位，最後再看了眼張驍，繼而轉身離開。
顧炎跟著起身，經過張驍時，對他嘲諷般的道：“這一次是你自己退出的，怪不到我頭上了。”
張驍低著頭，似笑非笑的回答：“對她好一點。”
顧炎輕哼：“還用你說，那是當然。”說罷，他快步跟上周懷柔的腳步。
周密雲一直遲遲不動，席曇放下環胸的雙臂，緩步來到她麵前，朝著她理所當然的伸出手。
周密雲遲疑的抬起頭，緩緩伸出手，緊緊拉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