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玉陵思故

太和殿內,蕭衍率先離開,隻剩下一眾朝臣,寧虎臣兄憑妹貴,一日之間成為大佑新貴,從京都巡防營主將,中郎將之職,一躍成為左將軍。

武官當中,上將軍相當於三軍總司令,這個職位除非戰時否則不設,其下便是左將軍之職,寧虎臣可謂一日之間將武官的位置做到了盡頭。

同時領黃州別駕同刺史,黃州前任刺史因為此次匪患被扒了下來,刺史相當於一省省長,也就是說直到剿匪成功之前,整個黃州都將由寧虎臣一人說了算。

陸集行至謝懷安麵前,臉色有些難看。

“謝柱國!”

黃州前任刺史本是他同窗,這種封疆大吏級別的地方刺史官員,即便是在謝黨之中也是排的上號的人物,陸集實在想不明白謝懷安為何將黃州刺史之職拱手相讓。

同為謝黨,不免兔死狐悲。

謝懷安卻神態如鍾,絲毫不亂,抬起一隻眼皮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說話。

陸集自討沒趣後憤然離去。

謝懷安對著身後喊道:“平兒!”

“爹!”

謝平儀表堂堂,文武雙全,人中龍鳳,既繼承了謝懷安的儒雅,又有武將獨有的氣質,讓人過目難忘。

“你去派人進宮聯係韻兒,讓她多關注一下陛下,不要整天野了,適當的時候要學會爭寵,這次寧家雞犬升天,不能再出個張家,李家。”

謝平不屑一顧:“爹,您難道真的以為就憑寧虎臣那兄妹就能威脅咱謝氏?”

此時兩人已經出宮,共乘一車,車夫起轎。

謝懷安端坐,語氣中帶著考校。

“平兒,你可知今日爹為何主動讓出黃州刺史的位子?”

謝平思索片刻後,麵色羞愧道:“兒子愚鈍!”

“剛才那陸集也過來詢問此事,陸集就是一平平之輩,善於鑽研小道,逞口舌之爭,實際上胸無點墨,若不是這些年兵部實在無可用之人,兵部尚書豈能輪得到他?”

謝懷安恨鐵不成鋼,冷喝:“陸集這樣的人看不出來也就罷了,你平日常跟在我身邊處理事務,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謝平臉色立馬惶恐。

片刻後,謝懷安輕歎。

“罷了!”

“我謝懷安兒女雙全,韻兒入宮,唯一能繼承我謝家衣缽的就隻剩下你了,卻如此不成器!”

謝平:“爹!”

謝懷安自顧自說道:“吾日三省吾身,少說,多想,多做!回去和你那些狐朋狗友斷了聯係,老老實實待在家中學業。”

“九萬裏風鵬正舉。風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陛下年幼之時便可作出如此文章,打消先帝疑慮,由此可見當今聖上之心智成熟,一直以來他隱藏的很好,如今突然不在裝傻了,老夫很是好奇陛下有何依仗?黃州刺史而已,一個小小刺史之職能引出陛下的後手,老夫覺得這筆買賣還是劃算的!”

謝懷安目光越過長街盡頭:“目光不要拘泥於一城得失,要看向遠處。”

謝平大為震撼,不是因為驚訝謝懷安的老謀深算,而是驚訝於謝懷安竟然視這個傻皇帝為棋手,與之對弈!

謝懷安似乎感受到了謝平的心思,瞥了他一眼:“不要小瞧了當今聖上!”

“府上新到了一批江南茶葉,給戶部,吏部,兵部,刑部,四部尚書大人各自送上一份。就說老夫邀請各位大人品茶。”

“孩兒知道了!”

六部之中,謝黨獨占四部,三省占兩省,由此可見謝黨的枝繁葉茂。

卻說另一邊,蕭衍退朝之後,在一眾太監的簇擁下徑直前往玉陵。

先帝一介女流,乃是謝姓,駕崩之後即便還政於蕭,也依舊入不了蕭氏宗人府,想要祭拜隻能來玉陵。

蕭衍此行沒有任何掩飾,目的有二,其一是向外界散發信號,他的病已經好了。

其二就是要作秀,告知世人他時常緬懷先帝,是一位仁君。

大佑開國逾一個甲子,曆經三帝,他是第四任,蕭氏皇陵葬三帝,除了守衛皇陵的人員之外,這裏顯得冷冷清清。

即便是帝王身,逝後也不過黃土一捧。

皇帝出行,金鑾浩**,恢弘的儀仗隊進入玉陵之後,除卻林仲賢之外,其他人都被屏蔽左右。

蕭衍獨上玉陵拜台。

神鳳七年,先帝崩。

想到那強勢的女人臨死前奄奄一息的模樣,蕭衍閃過一絲哀傷,知子莫若母,在她麵前裝傻充愣,其實女帝心若明鏡,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

在蕭衍看來,他這個母皇夠狠,如若不是那一首《漁家傲》,他是萬萬不能被留下來的,母子之間竟起高牆,讓蕭衍不禁為帝王之家感到悲哀。

然而畢竟母子一場。

石碑前。

蕭衍輕歎:“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突然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皇兄沉屙十載,文采依舊!”

蕭衍聽到此人聲音,嘴角翹起,心情頓時愉悅:“四弟!”

蕭瑉乃是蕭衍同父同母的親兄弟,蕭衍繼承大統之後,蕭瑉被封為譽王,留在京都,卻常年待在玉陵,已經守靈三年。

蕭瑉天生殘疾,不能直立,故此無論到哪都會坐著一把藤製輪椅,這把輪椅是蕭衍年幼之時找工部為蕭瑉設計的,兄弟二人關係向來和睦。

先帝留有四子,老大,老二為從女帝手裏爭奪皇位,老大死於造反之中,老二被女帝發配邊疆,永世不得回長安,隻有老三蕭衍裝傻卻最終繼承大統,老四天生殘廢更是與帝位無緣。

蕭瑉看向他:“不曾想,皇兄也來玉陵祭拜母皇。”

蕭衍撫摸石碑:“母皇坎坷一生,魂歸天道之後隻留這一冷冰冰的石碑,有些睹物思人罷了!”

兩人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

“皇兄今後有何打算?”

蕭衍自嘲一笑:“打算?這滿朝文武,朕有何打算?”

兄弟二人多年不見,蕭衍不知是否還能繼續和蕭瑉推心置腹,當他被選繼承大統的那一刻,兄弟二人之間就隱隱有了隔閡,更何況眼下他這個皇帝位子還沒坐穩,身邊無一人可用,怎麽能告訴蕭瑉他想有一番抱負。

蕭瑉看向他的身影,目光閃動。

這世道!

蕭家的天下!僅僅十幾年間,就淪落至此,不禁悲從心來。

“四弟!多加保重!”

蕭衍帶著遠處等候的林仲賢離開。

蕭瑉看著他的背影,竟然生出一種壯士一去不複還的蕭瑟。

蕭衍離開回到皇宮之後,也沒有再召見寧虎臣,皇宮內人多眼雜,這個時候他若是在主動召見寧虎臣就顯得別有用心了。

而他和寧虎臣之間的橋梁就是寧若玉。

七日後便是寧虎臣祭天誓師出征的日子,他要抓緊時間和寧虎臣取得聯係。

正在他一籌莫展之際。

皇宮書房甘露殿外。

林仲賢慌慌張張的大喊。

“陛下,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