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想追你

麵對這副原形畢露的嘴臉,沈楨湧起一陣惡寒,“周海喬,當初我非要嫁給你,我爸說你不可靠,我還不相信。他火化當天,你借口在外地出差,作為女婿甚至沒送他一程,你在哪?被抓嫖在派出所拘-留還是在何婭的**?這幾年我生活在你巨大的謊言裏,現在過不下去了,我以為你會講良心,沒想到你連我的錢都吞,你吃軟飯上癮了?”

吃軟飯三個字戳中了周海喬的痛點,他用力掀翻桌子,叫囂著讓沈楨滾。

周海喬媽堵著書房門陰陽怪氣,“那是海喬賺的錢,你在外麵不老實,還敢分我兒子的血汗錢?”

她顛倒黑白的德性氣得沈楨直抖,“你差點害死我媽,還毀我名聲,你不問你兒子背著我幹了多少醜事!”

周海喬媽反咬一口,“海喬心裏憋屈,他找女人發泄,有什麽錯?”她衝進陽台,將沈楨的衣服全部丟出門外,“這套房你沒資格要!”

時至今日沈楨才看清了他們的肮髒麵目,“是周海喬騙婚!你們合起夥算計我!”

周海喬媽不占理,可她演技過硬。

脫了鞋,搓亂了頭發,往小區花園一躺,撒潑打滾,哭天搶地。

在她的討伐中,沈楨成了十惡不赦的壞女人,圍觀的鄰居也開始幫腔責罵沈楨不要臉。

沈楨費了好大勁兒才逃出去,後腦勺不知被誰砍了雞蛋,狼狽得要命。

她沒敢回醫院,而是去了喬麗家,立在樓道裏,像從鬼門關走了一趟。

喬麗當場傻了,“你被家暴了?”

沈楨沒出聲。

這一對兒,注定不會有好結局,早在喬麗的意料之中。

周海喬一直當沈楨是盤青菜,實際上不愛吃,當他愛吃的“麻辣何婭”出現了,自然不跟沈楨湊合過了。

喬麗遞給她毛巾,“有辦法奪回財產嗎?”

沈楨搖頭,捂著臉低迷了一會兒,忽然問,“你聽過陳崇州嗎,市人民醫院的。”

“傳說中的一剪沒?”

沈楨沒懂,“什麽沒。”

喬麗眉飛色舞比劃,“多嚴重的病,他一操手術刀,重振雄風,沒病了。外省還有專程到本市找他開刀的。”

沈楨不關心這個,“他不像普通人。”

“何止不普通!”喬麗瞪大眼,“他有背景。”

周海喬真是把沈楨惹毛了,淨身出戶這招做得太絕。

奈何這些年他積攢的人脈很硬,對峙起來她沒半分勝算,隻請律師這一項就被碾壓。

勢力壓他一頭的,在沈楨可選的範圍內,就是陳崇州了。

她琢磨清楚了,約周海喬第二天中午民政局碰麵。

沈楨拖到下午才到,大熱天晾了周海喬倆小時,他等得不耐煩,“來這麽晚。”

“先辦手續吧。”

他半信半疑,“你不爭財產了?”

沈楨冷笑,“我爭得過嗎?你既然敢獨吞,證明擦幹淨屁股了。”

領完離婚證,周海喬迫不及待發了朋友圈——單身快樂,來者不拒。

沈楨意外發現他解鎖手機時,密碼居然不是何婭的生日了。

她裝作若無其事,“什麽時候娶何婭進門?”

“你煩不煩!”周海喬沒好氣。

沈楨明白了,他又被甩了。

他點了根煙,“你媽好點沒。”

沈楨強忍踢他的衝動,“出院了,命大。”

周海喬不吭聲。

隔了幾分鍾,沈楨問,“你複職了嗎。”

“當然。”他神色頗為得意,“項目離不開我。”

從民政局出來,周海喬開車回公司,沈楨接到曹睿的電話,他很詫異,“你們離完了?”

沈楨前幾天在微信向曹睿谘詢追回財產的事,他未婚妻是律師,他還回複了。

她如實說,“都歸他了。”

曹睿也看不慣,“海喬這事,辦得不地道。”

沈楨道了謝,“何婭呢?”

“當秘書不到一星期,釣上海喬的上司了。”

原來上演了一出海王把舔狗當跳板的大戲。

何婭,副總的地位。

如果用周海喬最在乎的東西再狠狠擺他一道,情場職場雙失意,他肯定一蹶不振。

周末,陳崇州全天坐診。

沈楨出電梯直奔專家1室,實習醫生在走廊收掛號條,看見了她,返回小聲提醒陳崇州,“陳主任,您的病人。”

陳崇州正寫醫囑,望了門口一眼,皺起眉頭,“排隊。”

這話說給沈楨聽的,她沒動,連名帶姓喊他,“陳崇州。”

桌後的男人剛低下頭,又抬起。

她臉色微微蒼白,楚楚可憐的,四目相對,陳崇州沉默片刻,放下筆,“過來。”

沈楨跟著他走進斜對麵的辦公室,他反鎖門,坐在沙發上。

憋了半晌,她嘶啞開口,“你打得贏周海喬嗎。”

陳崇州一臉淡薄,“哪種打。”

“打架。”

他握拳支著下頜,一派漫不經心,“沒試過。”

沈楨頭腦一熱,“那打官司呢?”

“找律師。”

心底強烈的不甘和憤恨,刺激得沈楨牙齒咯咯響,“財產都在他那,我要不回了。”

“你還挺愛他。”陳崇州這句透著點譏諷,“你想要報複。”

沈楨一張嘴,帶出濃濃的哭腔,陳崇州看著她恰到好處的落淚,女人哭得美,激起男人的保護欲,是心機,也是武器。

真哭假哭,男人其實不看重。

她要是哭得百般動人,陳崇州說不定就心軟了,然而事實,她哭相真不怎樣。

“你什麽想法。”

“我想求你幫……”

“為什麽幫你。”陳崇州疏離至極,“我沒立場。”

他的確沒必要蹚這趟渾水,為不相幹的人傷腦筋。

可沈楨不死心,“陳教授,你有女朋友嗎?”

陳崇州解開工作服,露出裏麵灰藍相間的條紋襯衣,“和你無關。”

他有些煩躁,又有一種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說她蠢,若即若離的火候拿捏得非常好,若說聰明,她又時不時把他好不容易滋生的興趣搞砸。

不過陳崇州覺得,除了高手級別,在一般女人中,沈楨的伎倆也算厲害。

無心,無辜,無意,“三無”的手段。

有固定套路的女人,男人能駕馭,像沈楨毫無章法出牌,陳崇州拿不準。

他一字一頓,“你記住,從顧院長治療你母親那天,我們就兩清了。”

沈楨心下一驚,仰起頭,他臉上沒多少情緒,但語氣很沉,撇清的意味不言而喻。

陳崇州疏遠到這份上,她屬實沒臉待了。

沈楨也確實想灑脫些,可她很清楚不把握住這一刻,更沒機會了。

她鼓足勇氣,“陳教授,我想追你。”

陳崇州隨意翻開一本書,“你憑什麽追。”

“我會做飯,我對感情一心一意,我還會——”

“我沒看上你。”陳崇州打斷她。

沈楨這下愣了,脫口而出,“我哪不好?”

“都不好。”

“可昨晚那個女人...”

陳崇州不耐煩了,“你沒她好。”

她手心全是汗,“她哪好我可以學。”

他終於施舍了一個眼神,沈楨說,“你答應當我男朋友之後,我可以學。”

陳崇州手指撥弄著桌上的,“你算盤打得不錯,沈楨。”

陳崇州也叫了全名,這一叫,她心涼半截。

“你給我的感受沒有多回味,更算不上難忘,和你談戀愛,我沒多大興致。”

調侃,打趣,沈楨都扛得住,如此直白的點評,拒絕得狠了點。

她拉不下臉,哽咽著道歉,“打擾你了,陳教授。”

陳崇州注視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他向來不憐香惜玉,更不念舊情。沈楨賭錯了,她在他這裏得不到任何,充其量氣氛到位了,再逗逗她。

談戀愛。

異想天開得很。

沈楨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平靜下來後,她回憶陳崇州對自己的態度,比之前那種冷漠強了些許。

雖然依舊避嫌,起碼對話多了。

他興許就這脾氣,被大把投懷送抱的女人慣壞了,越接觸越冷,可真有不怕冷的女人黏上他,隻要他不討厭,照樣有轉圜的餘地。

陳崇州真想斷個徹底,不應該是這樣。

沈楨打定主意,去收買了同科室的廖坤。

他也十分配合,將陳崇州的行蹤出賣個幹脆,並且告訴她,心態要調整好,陳教授是一根相當難啃的骨頭,他對所有追自己的女人都不上心,心情好時和顏悅色,厭了說忘就忘。

多情又無情,這激烈的矛盾感充滿反差美。

沈楨問他,陳教授喜歡什麽樣的風格。

廖坤不假思索,“倪影那風格。”

港風美人。

走這風格太鋌而走險了,萬一沒走好,倒是弄巧成拙。男人有時跟自己較勁,又懷念,又痛恨,又意難平。趕上他懷念了,乘一把東風,趕上他恨了,一竿子打死。

而且沈楨有傲骨,哪怕談一天就分手,她也絕不縮在另一個女人的軀殼裏。

“倪影之外呢。”

“沒了。”

陳崇州還是極端的固執。

廖坤送走沈楨,給陳崇州發了短信:她也迷上你了。

很快,陳崇州回複了一條:誰。

——那女人。

這是沈楨的代號。

這條陳崇州沒再回。

廖坤莫名產生出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邪惡心理,他有預感,這兩個人大概率有下文。

晚上九點,沈楨進入新世紀酒吧。

她先去了卡座,烏泱泱的人頭,燈又刺眼,她沒看清誰是誰。

霓虹閃爍,在無數晃動的影子裏,陳崇州瞄準了一個異類。

沈楨還在到處找他,殊不知已經落在他眼裏。

這地方的女人,一個比一個張揚,唯獨她是一股清流。

從頭發絲到垂感十足的裙擺皆是純情,眉梢眼角沒有虛偽的媚態,沒有一看就倒胃口的放浪形骸,整個人隻有乖巧和嗲味兒。

陳崇州沒由來笑了一聲。

左邊的鄭野正好瞧見他這一笑,“你醉了?”

他挪開酒杯,“這才哪到哪。”

“也是。”

陳崇州酒量很不一般,他想醉,一杯下肚就倒,不想醉,全喝趴下了,他撣撣衣襟,一雙眼沒半點醉意。

在鄭野他們的圈子裏,陳崇州最能喝,有一個電器集團的公子很不服氣,揚言在酒局上給他個下馬威。

陳崇州欣然赴宴,紅白摻著喝,像喝水似的麵不改色,這一戰成名就傳開了,以致於大家都不太帶他玩。他也不愛玩,和倪影搞對象時,就樂意守著她,極少夜不歸宿,可那位一心撈他的錢,陳崇州還故意帶過女人回家,留下罪證惹倪影吃醋,男人一旦愛得上頭了,再精明也幹傻事。

鄭野發現陳崇州有點心不在焉,他朝那邊一掃,掃到了化淡妝的沈楨。

她紮了一個低馬尾,方形的琥珀發夾,居家感的樣子很溫柔,黑色的掛脖連衣裙,套了一件純白蕾絲罩衫。

看得出,她特意打扮了,顏色搭配很合體,隻是在人堆裏明顯放不開,適當遮了遮肉。

看似保守的一遮,顯得那麽清新脫俗,另類的顯眼。

就像油膩的大魚大肉擺了一桌,一碟蔥花拌豆腐,在視覺上就勝出了。

鄭野和陳崇州碰了下杯,“這年頭,她這種善良的女人少見。”

“是嗎。”挺敷衍的。

“她對前夫真沒說的,換成倪影,八百次都跑了。你這條件不也留不住倪大美女嗎。”

“你有事嗎。”鄭野一提倪影,陳崇州瞬間翻臉。

鄭野立馬賠笑,“口誤。”他瞟沈楨,“她離了。”

陳崇州嗯了聲,“你消息挺靈通。”

“都捉奸了,還能不離嗎?她前夫比你還渣。”鄭野感慨,“你什麽打算。”

陳崇州抿了抿唇上的酒漬,“沒打算。”

“沒問你以後,問你今晚。”

陳崇州淡淡瞥他。

鄭野說,“一個寂寞的離異女人,需要什麽你知道嗎?”

他沒回應,鄭野也沒指望他回答,“溫暖的撫慰她千瘡百孔的心靈。”

陳崇州懶散盯著遠處的舞池,“她想跟我談戀愛。”

鄭野險些被嘴裏的酒嗆著,“要正式名分那種男女朋友?”

與此同時,找了一圈沒收獲的沈楨在吧台附近側過身,也看到了陳崇州,冷不丁沒認出。

見過他這麽多次,這次散發的味道是完全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