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怕什麽

車泊在凱悅的停車場,陳崇州熄了火,“六點下班?”

“如果加班,可能七點。”沈楨解開安全帶,“你接我?”

“行嗎。”

不是征求,像通知,輕佻又霸道。

“你醫院的工作比我忙吧。”

“忙。”他惜字如金,“也不忙。”

“不用你接。”

陳崇州沒想到,她拒絕挺幹脆,“你開車了嗎。”

“地鐵啊,對麵5號線。”沈楨準備下去。

“我長得難看?”他沒頭沒尾問了一句。

她頓住,“不難看啊。”

陳崇州要是難看,世上99%的男人都沒長臉。

他按捺不住煩躁,“那你怕什麽。”

“我沒怕你。”

陳崇州偏頭,眼神一掃,沈楨這僵硬的、不沾染他分毫的姿勢。

她心虛了,“你心情差,我不想踩雷。”

少個女友,多個弟弟,霽月清風的陳崇州,這火窩大發了。

他忽然俯下身,緊接著,沈楨眼前一黑,一股充滿侵略性的味道。

來自陳崇州的肌膚,襯衫,甚至他的毛孔,激**的生薑乳香和茶香。

本來是清洌的味道,在更加氣質清洌的陳崇州身上,卻濃鬱得令人上頭。

他此時的眼睛,投映在她的眼睛裏,是一汪神秘,孤冷,幽寂,深沉而遼闊的東西。

又有哪個女人抵得住這樣沉淪的對視。

沈楨有些混亂,“你換香水了。”

下一刻,陳崇州鼻梁貼上她額頭,連同他的嘴唇,在她眼皮落下一個吻,“沐浴露。”

他舍棄了倪影喜歡的杏仁甜酒的氣味。

其實,那味兒最襯他。

上癮,醉人。

有動**的、犀利的強悍。

迷惑得很。

看來,他決意一刀兩斷了。

“是向我表態嗎?”

陳崇州悶笑,“我從不會為女人讓步。”

言下之意,單純換一種用而已。

可他的這番“單純”,已是極為難得。

陳淵的男香也獨特小眾,微微的沉苦味,這兩個男人確實很多相似之處。

對待感情,傾向於動身不動心。

說遊戲人間,又克製,說薄情寡欲,又放縱。

陳崇州衣服上煙藍色的紐扣,在咫尺間晃動,“你會忘了倪小姐嗎。”

他沉默,在沈楨以為不會回答,隔了半晌,他淡漠開口,“發生過的,沒有人能真正忘記。”

倒誠實。

那些說忘了的男人,大多圖個清靜,安撫現任,愛得越刻骨,回憶裏越永恒。

沈楨也忘不掉周海喬,除非,遇到比他更渣的。

“不主動想起。”

她走神,他補了這句。

陳崇州實在是一個,撩人心弦的男子。

恰到好處的調戲,一分不重、一分不輕的笑意,勾得沈楨剛回過神,又失神。

陳崇州細細吻著,他吻技挺不錯,雖然次數不多,可每次,很會擊中她。

激烈,淺嚐輒止,交替進行,他能從她的反應裏,分辨出她下一秒渴望什麽樣的吻。

當陳崇州摟住她腰,沈楨也陷入昏昏沉沉,宋黎從車頭前路過,她沒注意,同行的女同事指給她看,“宋姐,這輛型號的捷豹,比老總的保時捷卡宴還貴。”

沈楨一激靈,鑽出他懷裏,“有人。”

坐直的同時,不小心觸碰了按鈕,宋黎扒著半截緩緩下降的玻璃往裏看,“是你啊,大帥哥。”

陳崇州整理襯衣的褶痕,朝她客套頷首,並沒打招呼。

明眼人都看得出,褶痕是糾纏廝磨的工夫,被身體擠壓的。

宋黎意味深長,“沈楨,找刺激呢。”

她下車,推搡宋黎,“別胡鬧了。”

“我胡鬧還是你胡鬧啊?青天白日的,在公司門外**放飛,你離完婚路子夠野啊。”

光是宋黎倒沒什麽,可其他同事在,而且平時不熟,這玩笑開過頭了,沈楨捂住她嘴,“要遲到了,呂瑋在不在啊。”

宋黎被堵得嗚嗚,“他中午...”

“沈楨。”陳崇州喊住她,“你過來。”

她步伐一頓,扭頭,“我要上班了。”

聲音莫名嬌氣,帶點小女人的埋怨和恐懼,像羽毛撓得心癢癢。

陳崇州語調也軟了三分,“有事告訴你。”

她猶豫,使眼色,“我同事——”

“過來。”

原形畢露的低沉,不容抗拒。

沈楨磨磨蹭蹭,極不情願趴在窗戶,陳崇州眼底浮現很燙的溫度,像一絲笑和隱晦的欲望,“低頭。”

她彎下腰,上半身探進車窗,陳崇州右手撐住副駕駛椅,在她耳畔小聲說,“露了。”

她沒明白,“什麽?”

他搭在膝上的左手,突然伸向她領口,沈楨下意識躲。

“別動。”

沈楨緊繃著。

陳崇州兩根手指撚著她玫瑰色的衣扣,有一下沒一下撥弄,“真馬虎。”

原來衣領敞開了,暴露出裏麵香檳色的內衣。

她臊紅臉,“你快點係上啊。”

他輕笑,“現在著急了,我不提醒,你發覺了嗎。”

“沒發覺,行了吧。”

這小脾氣,像倪影。

隱約像一點,沒她那麽張狂,沈楨犯性了,撒嬌的成分居多。

她音色軟綿綿,因此暴躁不起來。

陳崇州生出逗她的興趣,掌心摁在沈楨腦後,下巴擦過她唇角,淡淡的胡茬,刺得慌,沒來得及刮淨。

“你穿黑色好看。”

那次在酒店,她是純黑。

一具透白無瑕的身軀,黑色半掩,難以描繪的誘人。

陳崇州故意給她留了一件,欲蓋彌彰的美感比毫無遮蔽,更惹人墮落。

沈楨直起腰,“陳教授,你正經點。”

他也坐好,“嗯。”

衣冠楚楚,斯文敗類。

沈楨回到公司,宋黎泡了一杯咖啡,端著等她。

她悶頭不語,坐下開工。

宋黎拍她桌子,“長能耐了,開上豪車了,上周跟我哭窮,要蹭我前男友的雪佛蘭,不給油費,你還藏著掖著?”

沈楨喝著牛奶,敷衍她,“又不是我的車。”

“你搞定車主,車不等於是你的嘛。”宋黎搬椅子,挪到她旁邊,“那男人,比陳淵年輕吧?”

“是年輕幾歲。”

宋黎感慨,“我比較喜歡陳淵那款。”

沈楨瞟她,“你不是喜歡小鮮肉嗎?”

“有成熟多金的男人,誰要澀口的小鮮肉啊!主要釣不著熟男,他們太精明了,他們的擇偶觀,門當戶對權衡利弊。”

沈楨覺得,陳淵不像把婚姻當跳板的男人。

包括陳崇州,都不是。

一則家底厚,不在乎錢了,二則本事大,底氣硬,不甘心被女人平衡。

這類男人,活在爾虞我詐,愛情是他們世界中唯一的淨土,不願意輕易葬送。

精神契合,肉體歡愉,純粹的伴侶,是他們名利之外的所求。

陳崇州趕到醫院,站在樓梯口回味了一會兒,沈楨的那聲陳教授。

這稱呼在她嘴裏,另類的可愛,很有滋味。

她是真的青澀,而青澀,放在別的女人那兒,是弱點,放在她這,不失為絕佳的手段。

簡直少有。

他上樓,1、2診室沒接診,他和廖坤是下午的班。

桌後的男人埋頭寫論文,一抬頭,瞧見陳崇州掛著淺笑,嘴欠,“不愧是喜當爹,白撿一兒子,這春風滿麵的。”

他當即恢複冷漠。

廖坤一縮肩膀,遞給他文件,“院裏下達的,你明天出差。”

陳崇州翻了兩下,“沒你?”

“我不夠格啊,您是什麽人物,科室的領袖。”

“少貧。”

他換了工作服,袖口部位有點髒,用消毒巾擦拭。

“這回出省去南方,代表咱院搞醫療科研,先撂下兒女情長,給科室爭把氣。”

陳崇州陰惻惻看他,“我在意過兒女情長嗎。”

廖坤慫了,“絕對沒有。”

他在意的,比兒女情長規格高,是癡男怨女了。

沈楨那頭,午休接到陳淵的電話,讓她下一趟樓,他在門口。

她匆匆跑出大堂,喘著氣,“陳先生?”

陳淵示意她上車,“下個月4號開庭,能到場嗎。”

“我沒問題。”

他笑出聲,“你跑什麽。”

“怕耽誤你時間。”

“無妨。”陳淵手挨上她臉頰,想要拂開她垂下的一縷發,沈楨不露聲色捋到耳背,“謝謝。”

他停頓了一下,取出一個長方形的絲絨盒,“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這種包裝,基本是首飾。

沈楨沒法收。

“陳先生...”

陳淵笑著,“先打開看。”

他的架勢,不看肯定不行了。

沈楨接過,果然是一條項鏈。

以他的身份財力,這款委實不算高檔,勝在心意。

有心,不昂貴,又親自送出,她再拒絕,不合適了。

不止陳崇州很擅長拿捏女人,陳淵也蠻懂女人。分寸,曖昧的火候,滲透得適可而止,且不尷尬。

“喜歡嗎?”

“為什麽送我。”

陳淵早已想好理由,“感謝。”

沈楨說,“應該我感謝你,幫我聘請江律師,我從沒幫過你。”

“在晟和休息室,你的出現阻止了我犯錯。”

他沒說完,不過,沈楨印象深刻。

當時黃夢很性感,陳淵的興致不大,即使沈楨沒闖入,她和他那天也沒下文。

至於有沒有過,以後會不會有,她不清楚。

陳淵挺穩重的,起碼在公司搞那出,他辦不來。

“這算什麽錯,老總和秘書私下有交集,很普遍。”

他笑了一聲,“未必我也和他們一樣,男女有些事,沒有感情就沒有意思,不是嗎。”

這話,沈楨頓時高看陳淵一眼。

“未來的陳太太,一定很幸福。”

他笑聲更重,“未來的陳太太...”

沈楨打量他。

陳淵這時問,“可以現在戴上項鏈嗎?”

他這要求...沈楨不理解,但她照做了。

陳淵靜靜注視著,她的麵孔,她佩戴那條項鏈的模樣,與記憶深處的女人逐漸重疊,最終混為一體。

他情不自禁攥緊方向盤,越攥越用力。

沈楨也感覺,這條很漂亮。

不顯眼,不繁複,低調而精致。

許久,陳淵嗓音帶點嘶啞晦澀,“它很適合你。”

返回凱悅大樓之前,沈楨不聲不響把項鏈留在他車上。

她說不上來那種感受。

她的直覺,收下不太好。

陳淵的目光裏,有沉重的故事,沈楨不由退卻了。

她一無所知,所以不碰。

沈楨走出電梯,隔壁那部也走出一個男人,起初沒留意,直到她進入辦公室,男人跟進來,“最近過得爽啊,一邊和男人熱火朝天,一邊千方百計逼我上絕路。”

又找茬。

沈楨沒好氣,“你來幹什麽?”

周海喬麵目猙獰,“既然有下家了,還打前夫的主意?毀了我的事業,還要害我無家可歸?”

曾經也算功成名就的男人,竟然成為一個無賴。

沈楨隻覺可悲。

這是她熱切追隨過的男人,教她情和愛,教她痛恨與等待,以及如今的反目。

她顫著腔,“周海喬,我不希望到這步,得知你出軌我也想過原諒和挽回,是你要逼死我,你太不留情了。”

“你倒是處處留情。”周海喬一手抓鏡子,一手掐她脖子,“不要臉的賤貨!”

沈楨一照,頸部右側有一枚新鮮的吻痕,是陳崇州在車裏吮的。

她咬了下牙,“咱倆離婚了,我找男人,不關你事!”

“你他媽告我,不關我事?”周海喬拽住她頭發,沈楨被迫抻直,頭皮火辣辣地,如同要裂開一般。

“我沒追回你養何婭的錢,已經放你一馬了,我隻是拿回屬於我的房子!”

“婚前你自願寫我名下,你沒資格反悔!”

又疼又氣,沈楨大吼,“是你花言巧語騙婚的!”

周海喬惱了,抄起牆角的花瓶,對準她腦袋猛地劈下,瞬間破開一道四五厘米的口子,從眼角傾斜劃過顴骨。

半邊臉,血糊了一片。

宋黎驚叫,“沈楨——快報警啊!”

這一嗓子沒什麽意義,反而激怒了周海喬,他使勁一踹,沈楨整個人一歪,胸口磕在桌角,臉驟然煞白。

胸骨,折了。

呂瑋聽到動靜,從辦公室出來,和打紅眼的周海喬撞個正著,被迎頭砸了一椅子,椅子腿都飛了,胳膊血流如注。

周海喬歇斯底裏,“狗男女!綠了我還算計我!沈楨,你他媽背著我搞了多少男人?你有臉起訴我?”

呂瑋雙目緊閉,癱倒在地上。

這一層樓,頃刻亂成一團。

陳崇州正好在急診,他摘了聽診器,和一名家屬談病情,似乎是男病患在工地幹活兒,被鋼筋刺穿下身,要立刻手術。

兩台擔架從他麵前經過時,他無意一瞥,沈楨半死不活躺在上麵,滿頭是血,陳崇州臉色一變,衝進醫護群,“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