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相親（3）
曲星誠聞聲一怔，似乎認真思考毛玲的話，薄唇上揚一抹弧度：“嗯，是我不夠知足了。”
“你……不會喜歡林教授吧？”
曲星誠聞聲總算認真看向自己的相親對象，他頓了頓，薄唇輕啟，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一字一頓，而毛玲聽著他的話兩眼緩緩睜大……
隔著棚內碩果累累的土豆，隻見兩個相親的年輕人相對而坐，雖然看不清表情，也聽不清在交談什麽，但頗為和諧的樣子。
毛水旺鬆了口氣：“他們看起來聊得挺愉快的，到底年紀相仿，總能找到共同話題。”
“嗯……”林歆意收回視線，繼續采取樣本，似乎根本不關心相親情況，“聽孟爾教授說，烏蘭察布市的馬鈴薯是全年種植的？”
毛水旺答：“嗯，現在這個季節正好是冬季收獲期，市裏各個鄉村的田間地頭都是土豆豐收的繁忙景象。”
林歆意蔥白的指尖撚了撚土壤：“氣候冷涼、晝夜溫差大、雨熱同季、降水集中，土壤又多成沙性，春秋多風、蚜蟲等傳毒媒介少，確實很適合馬鈴薯生長。”
提到土豆，毛水旺常年風吹日曬的臉上滿是自豪：“我們市可是馬鈴薯之都，生產的馬鈴薯一個個商品性好、澱粉含量高，特別是加工產品的澱粉具有低蛋白、低酸性及良好的抗凝性，白度、粘度、糊化度、透明度都優於國內同類產品。”
這一點，林歆意在研發中心實驗室裏就已經知曉：“每年近萬份馬鈴薯樣品檢驗，馬鈴薯脫毒組培室生產麵積高達十餘萬平方米，溫網室近五千畝，年生產脫毒苗和脫毒微型薯都近十億，這些科研數據足以證明烏蘭察布市馬鈴薯之都名副其實。”
毛水旺挺直腰杆：“我們合作社從前幾年起跟國內頭部企業合作，包括曲氏集團，如今鮮食薯銷售遍及全國20多個省市，還出口俄羅斯、蒙古、韓國以及東南亞國家和地區。”
也就是說，曲星誠和毛玲這場相親還是一場商業聯姻。
——“但如果林教授希望我去相親，我可以去。”
想起曲星誠的話，林歆意輕輕擰起眉頭，“可據我了解，馬鈴薯仍然存在滯銷情況。”
毛水旺也不否認：“確實，尤其全市大力種植，產能過剩就容易麵臨滯銷風險，像2011年全國多地出現馬鈴薯滯銷情況，我們也沒幸免，稍大一點的土豆還可以上餐桌，小的賣不出去，就隻能爛在地裏。也是從那時起，研發中心的專家們開始想辦法，把賣不出去的小土豆‘變廢為寶’，後來聽說‘廢薯’可以加工製成環保產品盈利，大夥兒真的打心眼兒裏高興。”
“環保降解每一個環節都需要傾注大量科研力量，一個小小的模具都有嚴苛的技術指標，少則數月，多則一兩年才能研製成功，國外也仍在積極推進階段，從這個層麵上看，研發中心已經走在世界前列……”
林歆意說到這，隔壁大棚傳來些許嘈雜的聲音，她聞聲看去，毛水旺見狀解釋，“這是農業合作社的社員在幹活兒，雖然先進設備可以解放勞動力，但豐收時候，分揀、包裝、裝車、過秤還是離不開人力。”
所以農業現代化是一個長期而複雜的事業，像林歆意這樣的農科專家，肩負的使命便是加快推進農業現代化。
“嗯。”
林歆意點頭收好試劑，可低頭蹲了太久，起身時突然一陣暈眩，毛水旺眼疾手快扶住她：“林教授當心！”
“謝謝。”
林歆意穩了穩站定，卻聽遠方傳來一聲尖叫。
“曲星誠，你什麽意思？！”
毛水旺被叫聲嚇到，臉色大變：“什麽情況，曲星誠對我妹做什麽了？”
林歆意擰眉從他手裏收回手，冷靜道：“星誠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我們先過去看看。”
兩人匆匆趕過去，隻見一隻茶杯摔在地上，玻璃渣一片狼藉，毛玲氣急敗壞地走來走去，曲星誠坐在椅子上，眉頭輕皺著，清澈的目光有些許複雜。
“這是怎麽回事？”毛水旺身體擋在毛玲身前，一副保護的姿態。
毛玲聲量頓時拔高：“哥，他欺負我，你要給我做主！”
毛水旺就這一個妹妹，哪兒能容忍旁人欺負她，當即質問：“小曲總，我也是看孟爾教授麵上才答應這次見麵，如果你不情願，大可以不來，欺負我家小妹算什麽？”
曲星誠聞聲眯起雙眼，似乎不讚同這個說法，但也沒有回答，周身那種仿佛與生俱來的壓迫感，讓年長近十歲的毛水旺都有些經不住。
都說曲星誠玩滑板喪誌，沒有繼承曲家人骨子裏的狼性，那這氣場又是什麽？
“曲星誠，剛剛發生了什麽？”
直到林歆意開口，清冷的聲音如沐春風響起，英俊的少年斂了下眸，周身那股隱約的氣息消散，再次抬起時，眼裏全是無辜：“毛小姐剛剛問了我幾個問題，我如實回答了，僅此而已。”
林歆意目光掠過地麵：“什麽問題？”
曲星誠道：“她問我豆腐腦喜歡吃甜的還是鹹的，吃火鍋放不放香菜，擠牙膏從中間擠還是從尾巴一點點往前擠。”
林歆意沉默片刻：“就這三個問題？”
曲星誠：“嗯。”
林歆意側過身，視線淡淡掃過去：“所以毛小姐是因為這三個問題生氣？”
毛水旺完全沒了方才為妹妹做主的架勢，趕緊為妹妹找補：“年輕人提前了解彼此生活習慣也是好事……”
毛玲卻似乎不覺有問題：“就是，我從小到大豆腐腦隻吃甜的，別說火鍋，餐桌上就不能出現一根香菜，擠牙膏必須從尾巴一點點往上擠，可他居然吃鹹豆腐腦，還說火鍋沒有香菜就沒有靈魂，這也就算了，他擠牙膏居然從中間擠，這我絕對不能忍！”
這一番無理取鬧，毛水旺都聽懵了。
林歆意頓了頓，想起孟爾的托付，冷靜道：“生活是相互磨合的過程……”
“林教授說的對，南北生活習慣本來就不同。”毛水旺連忙幫腔，同時壓低聲音，“毛玲，我警告你，不、要、作……”
“我哪兒作了？這些問題看著不大，但其實是一個人三觀原則的體現！”毛玲不以為然地大聲嚷嚷，“我本來還很期待能跟明星相親，可現在看來，一個在亞洲積分賽上給國人丟臉的人，三觀本質就是有問題……”
“毛玲！”
毛水旺作為親哥都聽不下去，低喝製止，毛玲撇了撇嘴，似乎很不服氣。
椅子上，曲星誠長長的睫毛始終安安靜靜垂著，似乎完全不在乎這些誹謗自己的言論，如同一個局外人。林歆意視線瞥過，眸底不易察覺地掠過一抹黯色。
大棚裏植保機自動運作，發出一陣機械的吵雜聲。
半晌，空氣安靜一些，毛水旺輕咳兩聲，想打個圓場，林歆意先一步開口：“曲星誠雖然積分賽失利，但也是經過層層選拔，被選中代表國家出戰，我個人認為，像我們這樣連滑板都沒碰過的人，沒有資格貶低一名滑板運動員。”
隨著清清冷冷的聲音，植保機灑水的聲響平靜下來，猶如中了一種安靜的咒語，一股低氣壓緩緩蔓延開。
毛玲下意識躲到自家大哥身後，而毛水旺此刻不僅心虛，還有些汗顏：“林教授，我代毛玲……”
道歉。
但林歆意沒有給他機會：“毛先生，強扭的瓜不甜，曲星誠和毛玲明顯不合適，相親就到此為止吧。”
“林教授……”甚至沒給他挽留的機會，毛水旺望著她離開的背影有些沮喪。
當了好一會兒空氣的曲星誠也在這時起身，邁開大長腿跟在林歆意身後，臨走前似乎想到什麽，都到大棚門口了，又回過頭：“今天也辛苦毛先生了。”
他莫名其妙突然說什麽辛苦？
毛水旺用了幾秒才領悟過來，他這聲辛苦是代林歆意說的。
因為林歆意方才為了他相親的事情，忘了向自己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