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親
夏落痛恨吳小花，用卑劣的手段將他從北京騙了回來，更讓他接受不了的是，竟然在沒有和他商量的情況下，便給他安排了相親，這對從小便是班上偶像的他來說，簡直就是一種侮辱。
夏落不滿地問道：“你從我哪個部位看出來，我是需要相親才能找得到女朋友的？”
吳小花上下打量了一番：“從頭發絲絲到腳底板板，都散發著你沒有女朋友的信息。”
夏落用力地攢著手：“那隻是我還不想找，我對自己的人生規劃是有目標有要求的，可不是一個隨便的人。”
吳小花點著頭說：“是，你不是一個隨便的人，我倒是想你隨便給我看看。你說說你，都25、6歲了還沒個女朋友。怎麽越活越慫了呢。”
夏落咬著牙：“吳小花，我哪慫了？！”
吳小花鄙夷地看了夏落一眼：“你要不慫，就別跑。今天就把那女孩拿下。我就天天把你像太爺一樣供著。”
夏落掙紮了一下，仰著頭走進了老街火鍋店。
火鍋店十點才開門，一般中午飯點的時候才會有人來，到了晚上才是最熱鬧的時候。所以上午這個點，基本沒人。
夏落走進火鍋店，一個黑發白裙的女子便撞進了他的眼裏，如翩翩仙子，那些石桌灶台仿佛因為她的存在變得充滿了仙氣。
他慢慢地走近，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女孩也看到了他，抬頭淡淡一句：“夏落？！”聲音很清脆，就像那些黃桷樹葉子，透著蓬勃的生命力。一片一片地敲打在夏落的心上，震得他開不了口，隻能一個勁地點著頭。
女孩指了指旁邊的位置，示意夏落坐下，自我介紹道：“葉子”。
夏落又點頭。
葉子瞅著夏落：“啞吧？！”
夏落趕緊答：“不……不是！”
葉子將菜單遞給夏落：“吃什麽？”
夏落緊張地拿著菜單：“我還是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夏落，25歲，在北京上班，將來也準備在北京買房，買車……”
葉子撇了一眼夏落，說：“誰管你多大，有沒有房，有沒有車。會喝酒不，先點菜，陪我喝兩瓶。”
夏落聽見了心碎的聲音，如果她不開口，她真的可以算得上他心目中的那個女神，精致而幹淨的五官，秀麗的長發，還有散發著仙女氣質的飄飄長裙……看來命運都是公平的，給了你好看的皮囊，就不會再給你一個有趣的靈魂。
葉子的酒量就像長壽老街的曆史那樣悠久，喝了一杯又一杯，依舊還在繼續，店裏的客人漸漸多了起來，聲音也嘈雜起來，葉子將第四個空啤酒瓶放到地上，突然失控地大聲喊道：“男人都沒有一個好東西！”喊著，喊著竟哭了起來。
所有人瞬間像是被按了開關，都安靜下來，向著同一個方向投去探尋的目光。
從小到大，夏落便是街坊鄰裏口中的那個別人家的孩子、三好學生、人生榜樣。
鄰居們看他的目光那都是透著崇拜與羨慕，即使後來在北京的生活遭遇到了一些挫折，那也隻是經濟上的困難，人格從沒受到過任何質疑，可此時，那些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透著熊熊八卦的烈火，讓他想挖個地洞鑽下去。
葉子一把抓過他，滿嘴酒氣地嚷著：“你說，你是不是在騙我……是不是！”
夏落一個勁地搖頭：“美女，你喝多了吧。我們才第一次見麵，我騙你什麽？”
葉子說：“騙我的錢……騙我的人……”
故事終於到了一個**，旁邊的人開始若有所悟般地小聲議論起即將開展的情節。夏落有些無奈：“你喝多了，要不，我們換個地方說吧。”
葉子將夏落按在凳子上：“你從來都瞧不上我是吧……瞧不上這種路邊的小店……瞧不上我做本土直播……說這種小地方拿不上台麵……但我告訴你，我就是愛這個小地方……你懂嗎？……你不懂…這是我的夢想……”
夏落的心裏泛起點滴漣漪，夢想是什麽？他使勁想了想。在十歲的時候吳小花問過夏落：“你長大後有什麽夢想？”
夏落稚聲稚氣卻堅定地回答：“當科學家！”
吳小花拍地一下打在他的屁股上：“當畫家！記住了，你這輩子的夢想就是要做個畫家，像你爸一樣！”
夏落倔強地抬著頭，嚴肅地說：“我一輩子都不會畫畫的。”
吳小花聽到這裏，抄起掃帚追殺一路。
打記事起，吳小花便告訴夏落，他爸是一個畫畫的，還給自個兒畫了個肖像畫，不過現在變成了遺像，框在相框裏，掛在牆上。
不過夏落一直都沒有認為這個人就是他爸，他覺得這一切都是吳小花強加給自己的，因為他在牆角聽到三姑六婆嚼舌根時說過，吳小花年輕的時候愛上過一個畫家，可人家沒看上她。
可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夏落天生對色彩便異常敏感，五歲的時候有路邊大師對吳小花說這孩子骨骼精奇，將來一定會成為一代畫家，不過路有坎坷，隻要稍有表示，他便願施法助其一臂之力。
吳小花對此深信不疑，但就是不願拿錢出來，反倒給那大師說：“你看這孩子前途無量，要不你先入個股。”差點沒把大師給氣暈過去。
夏落在很小的時候其實也是喜歡畫畫的，隻不過後來就變了。
他已經記不得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遺忘夢想這兩個字的，從畫家到科學家，再到立誌一定要給吳小花買一個大房子，其實在大學畢業之前他都一直以為自己這匹千裏馬終於可以馳騁在廣闊天地間了，沒想到現實卻狠狠地在他的馬屁股上抽了幾鞭子。
畢業後匆匆忙忙滾出宿舍，無論吳小花怎麽說，他就是不願回長壽，並堅定地告訴吳小花自己一定可以在北京闖出一片天地，並給她在這裏買一棟大房子，接她過來好好享福。
可滾出宿舍後的他才深刻體會到了獨在異鄉的艱辛，不僅要四處投簡曆，還得想法給自己找落腳處。
那時的他就像一個水果，被各個公司的HR在籃子裏挑來挑去，隻可惜他是一個沒有賣相的水果，每次都被挑剩在籃子裏，剩久了，就成了滯銷品，更沒有人要了。
所以夢想這件事也漸漸地被生存打敗了，那時他隻知道找到事做，想辦法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
為了留在北京，夏落擺過地攤，送過快遞，還做過臨演，最後在別人的介紹下才走上了編劇這條路。不過這些年，也沒寫出什麽名堂。隻是頂著編劇這個頭銜，給自己有個心理安慰。
在北京漂泊的那些日子，夏落每天累得連放屁的時間都沒有，哪還有什麽精力去想什麽夢想。
此時突然從一個陌生女孩的嘴裏聽到這兩個字，竟然讓他又想起了當年的那些年少輕狂。
沒想到自己第一次說起夢想是在這個小地方，再一次提及夢想時卻也在這個地方。
待夏落還沉浸於回憶之中時，對麵已經喝得差不多的葉子卻已然在火鍋館裏開起了直播，而且還非要拉著他一起：“親們，你們看到了嗎？這就是重慶火鍋……地地道道的重慶火鍋…對了，我給大家介紹個大畫家，來給大家看看……”說完揪過夏落，將他逮到鏡頭前：“他……就是一個畫家！”
夏落一臉懵，自己什麽時候成畫家了？還不及他開口，喝多了的葉子又繼續對著鏡頭說道：“你們說他這樣子，哪一點兒像個畫畫的……”
雖然夏落從未想過要做一名畫家，但葉子對自己的這種評價，夏落的心裏還是很失落的，他一愣，大喊：“我怎麽就不像個畫家了！我告訴你們，我就是一個畫家，一個地地道道的畫家！”說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關掉了葉子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