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果價糾紛
“啥？我小時候是不是騎馬上學，高考比射箭？”
正在直播間跟粉絲互動的唐果看到粉絲提出的問題，俏麗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她嘴一撇，臉頰上露出兩個小梨渦，清澈明亮的眼睛裏滿是無奈。
“我好不容易趁我媽不在家，偷偷上線開直播，你們問這種問題，這是在逗我嗎？都5G時代了，居然還有人玩這麽老的梗……”
她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手機便響了起來，直播隻能被迫中斷。手機來電顯示上“老媽”兩個大字映入眼簾，這通電話是唐果的母親董秀琴打來的。
唐果不想接，但想到不接電話回頭準要被母親嘮叨半天，隻好頭疼地按下了通話鍵。
“喂，媽，您有啥事要吩咐呀？”
“你趕緊到咱們家果園來一趟。”電話裏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穿透力極強的女高音，“你粉絲多，拍條視頻發到網上，我就不信沒有王法了！”
“刁民！一群刁民！簡直是胡攪蠻纏！”
電話裏滿是嘈雜的人聲，一群人似乎正在吵架。
唐果嚇了一跳，擔心母親吃虧，她連忙說道：“媽，您冷靜點，別衝動，我這就過去！”
說完，她掛斷電話，匆忙跟直播間裏的粉絲說了聲“抱歉，家裏突然有急事，改日再播”，便急匆匆地關閉了直播間。
唐果跑出臥室，披上外套，蹬掉拖鞋，穿上運動鞋，抓起鞋櫃上的電動車鑰匙，便衝出了家門。
秋日午後，氣溫升至全天最高點，但陣陣涼意依舊撲麵而來。路邊胡楊的葉子已經全黃了，金燦燦的，煞是好看微風吹過，葉片沙沙作響，像是在吟唱著豐收的歌謠。
秋天是收獲的季節，唐果家所在的紅旗坡農場位於南疆天山腳下，以林果業為主，冰糖心蘋果遠近聞名。
此時，果園裏碩果滿枝，果香撲鼻，紅豔豔的蘋果正努力積累著糖分，等待最後地采摘。
唐果卻無心欣賞。
她騎著電動車，飛馳在鄉間的柏油馬路上。
這幾年家鄉飛速發展，道路交通等基礎設施建設得特別好，整潔的柏油馬路直通果園門口，再也不是童年記憶裏那顛簸泥濘的土路了。
唐果急死忙活到了自家果園門口，然而眼前這一幕著實將她嚇了一跳。
幾根粗壯的樹枝被人拖到果園門口做成了路障，攔住了一輛白色斯柯達。
一群穿著迷彩勞保服的果農氣勢洶洶地將一男一女團團包圍。
領頭的中年婦女穿著一身綠色迷彩勞保服，戴著一頂洗得發白的藍色寬簷遮陽帽，綁著一條白色頭巾，她正操著大嗓門氣勢洶洶地細數三年來被壓價的經曆。她那張原本清秀和善的圓臉因為長期下地勞作，被紫外線曬得黝黑，臉頰染上了兩團褪不掉的“高原紅”，再加上情緒激動、大動肝火，整張臉都憋紅了。
她正是唐果的母親董秀琴。
隻見她雙手一張，用自己的身軀擋住車門，大聲吼道：“不把話說清楚，今天你們誰也不許走！”
唐果老遠就聽見了母親的大嗓門，她心中“咯噔”一下，頓時緊張起來，趕緊將電動車停在路邊，車鑰匙都來不及拔，便朝人群跑過去。
被董秀琴攔下的一男一女顯然也不是吃素的，雙方唇槍舌劍、唾沫橫飛，火藥味極濃，衝突一觸即發！
“前年受災大幅減產，你們說果子被冰雹打了，有擦傷，品相不好，每公斤價格連五塊錢都不到，我們一年到頭幾乎白忙活了。第二年開春，我們花了大價錢安裝防雹網，辛辛苦苦一年，好不容易沒遇上天災，果子豐收了，你們又說受疫情影響，消費者口袋裏沒錢，蘋果銷路不好，再加上產量大，80以上品相好的光果隻能給五塊五的價格，我們三十畝果園，八十多噸果子耗不起，也就賣了。今年是第三年，附近幾個鄉鎮、農場都遭遇了不同程度的冰雹災害，也就我們這個片區運氣好，受災程度輕，可這個頭又大、品相又好的蘋果，你們居然隻給五塊二，價格還不如去年，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嗎！”
董秀琴氣得大聲嚷嚷。
她這番話就像是火星子掉進了油桶裏，瞬間炸開了鍋。
大家群情激奮，說什麽也不肯讓兩人離開。
“不好意思，麻煩讓讓。”
唐果艱難地擠進人群，湊到董秀琴身邊。
“媽，你們這是怎麽了？”唐果一頭霧水，看眼前這架勢，心裏直犯嘀咕，老媽該不會是叫她來幫忙打群架的吧？這個她真的不行……
她忐忑地掃了眼周圍義憤填膺的人群。
好家夥！原來這群人全是附近種植果園的果農，個個都是唐家的熟人、鄰居。
董秀琴見唐果來了，一把將她拽到自己身邊，當眾介紹道：“我女兒唐果在網上有好幾十萬粉絲，我叫她來，就是為了讓她拍視頻，把你們這些販子的醜惡嘴臉都曝光到網上，讓廣大網友們瞧一瞧，評評理！”
其他果農也跟著附和，催著唐果把今天的事拍下來發到網上。
大家近幾年都是跟這家收購商簽訂的訂單，果園裏的冰糖心蘋果都賣給了他們，可價格、扣秤、降級都由收購商說了算，價格被壓到最低，大家著實沒賺上錢。剛才董秀琴那番話說到了大家的心坎裏，戳中了果農們的痛處，大家立刻七嘴八舌地抱怨起來。
“這些年，房價漲、物價漲，就是不見果子收購價上漲！”
“我聽內地的親戚說，他們大城市的超市、水果店裏，咱們這兒產的冰糖心蘋果一斤就要十多塊！可我們這些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連零頭都掙不到，錢都讓這些狗日的販子們賺走了！”
“災年賺不到錢也就算了，豐年更是價賤！果園裏防雹網、防曬網、肥料、農藥、袋子、反光膜哪樣不要錢？一年四季剪枝、疏果、套袋、采摘的人工費也一直在漲價，到頭來蘋果卻賣不出好價錢，這還讓人怎麽幹得下去？”
……
聽著大家的抱怨聲和責罵聲，被眾人圍住的一男一女臉色十分難看。
“大家別激動，你們攔著我們不讓走，根本解決不了問題。收購價格是老板定的，錢也是老板出，我們隻負責跟農戶談價簽合同，說白了就是個打工的，你們要是覺得價格不合適，不願意簽合同，我們肯定不能強買強賣，但價格這事我們真的做不了主……”身材微胖，穿著一身休閑運動服的圓臉男眉頭緊皺，辯解道。
“做不了主？做不了主你來跟我們談什麽價錢，這不是明擺著忽悠人嗎？我算是看透了，收購價格全都掌握在你們這些收購商手裏，你們聯合起來壓價定價，壓根沒想過跟我們果農好好談價！”董秀琴揚起大手，朝斯柯達的發動機蓋子上重重一拍，“總之，今天我董秀琴把話撂在這兒了，五塊錢的價格我們是絕對不會賣！你這就給老板打電話，叫姓程的父子過來，我們當麵跟他們談！總不能讓我們災年豐年都吃虧吧？否則，這生意以後沒法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