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總結了三點

“從她搬走就沒見過了,快一年了吧。”

然後呢?

還有別的嗎?

餘念發現媽媽自由切換到了問一句答一句的模式。

不知道是不想多說,還是因為別的。

“那她之前讓俺爸買保險,有沒有坑我們?”

不好直接問媽媽的感受,索性從最俗的錢上找切入口。

餘念記得當時爸爸突然給媽媽還有弟弟買了商業保險,而當時的謝嬌麗正好在賣保險。

“那……咋說呢。從她那買的,肯定她有提成。”

梅秀琳不識字,但眾所周知銷售類的工作簽單成功都有提成。

餘念:……

好像回答了,又好像沒回答。

就在餘念已經不知道要不要再和媽媽聊謝嬌麗的時候,梅秀琳突然開口。

“她後來還幹過理財,恁爸好像還有2萬在她那,好像有……我聽恁爸說過。”

餘念聽到這,一年前目睹爸爸出軌時的氣憤又來了。

這謝嬌麗是殺熟嗎?

還專門找身邊人下手。

爸爸怎麽這麽……這麽……!

餘念一時找不到準確的形容詞形容爸爸這種冤大頭的行為。

不過也大致總結出來了。

謝嬌麗一年前雖然和爸爸婚外情斷了,但還有聯係,並且似乎因為工作的原因一直利用爸爸。比如之前的保險,還有媽媽剛剛說的理財產品。

謝嬌麗雖然看著過得還不錯,但是工作並不穩定,餘念剛來南京的前兩年還聽說她搞過類似傳銷的保健品,折騰了一番後突然又不幹了,家裏還存著幾萬元的保健品。

最後一點,是餘念最沒想到的一點:媽媽似乎是真的放下了……

想到這裏,餘念也不由得昂視了一眼梅秀琳。

她可憐又偉大的媽媽。

餘念不知道該為此驕傲還是心酸。

青春期的女孩總是把細節無限放大,但是當事人好像比自己更早的放下了。

餘念開始懷疑自己,這近乎一年的放任自己,到底有什麽意義。

下降的成績需要更多的精力和時間去追上去。

一旦鬆懈的專注力,再想回去好像有點難了,上課的時候已經控製不住的走神了。

還有爸爸的白血病能治好嗎?

她健康完好的爸爸還能回來嗎……

如果一切能回歸正常,她一定不會再叛逆任性,一定會和爸爸好好相處。

可是,還有機會嗎?

“俺姐,俺媽!”

打好開水回病房的路上,遠遠看到背著書包往她們這邊跑的餘小覺。

餘念眼睛一花,在之前看到爸爸都沒有的悲傷一下子蔓延開來。

14歲的弟弟,個子長得很慢。

此刻正顛顛的向她們跑過來。

唇紅齒白圓嘟嘟的小臉,明明已經初二了,看著還像個小學生。

是啊,14歲的他可不還是個孩子。

不止弟弟,自己還要兩個月才成年。

無論他們十歲,二十歲,還是三十歲,還是這個家的孩子。

爸爸永遠是這個家的一家之主。

可是現在,一家之主就要倒了……他們作為子女還沒有成長起來。

“今天我值日,到家才聽隔壁奶奶說咱爸病了……”

弟弟眼睛紅紅的,原本有點男生女相的臉,此刻看著像一隻委屈的兔子。

餘念也不由得鼻頭一酸。

哭也會被感染。

如果沒人哭,說不定誰都想不起來去哭。

她和媽媽甚至確診的餘有量,每個人下意識裏都在告訴自己,見到親人要笑,自己千萬不能哭。

可弟弟到底沒有這麽多的顧慮。

他想哭就哭了出來。

餘念的鼻子已經很酸,眼淚終於控製不住流了出來,手邊沒有紙,餘念抬起手背用校服的袖子去擦。

仿佛現在才想起來,原來自己可以哭。

看到年幼的弟弟,還有不識字的媽媽,媽媽在超市裏做保潔,每月兩千多的工資,如果爸爸走了,這兩千多可能是這個家唯一的收入。

餘念頓時生出一股悲涼的感覺。

這種感覺如果非要剖析開來,也許是相依為命。

餘念用手背擦掉又要落下的眼淚,提醒弟弟不要哭了。

這畢竟是醫院的走廊。

媽媽一直提著水壺,要先把水壺放進去,也個姐弟倆留空間收拾情緒。

“前幾天我就看咱爸不太對,看著很累,臉有點白。上周三那天一點都不熱,他吃完飯一頭汗!還有一天,我都準備去上學了,咱爸還沒起來,他平時不愛睡懶覺的……”

餘小覺說了很多他發現的異常。

餘念沒想到弟弟這麽敏銳,那些細節,更早的細節,可能早出晚歸的媽媽都沒有發現。

如果早一點,如果自己周末也回家,也能發現,早一點就醫,是不是就不會變成白血病。

“俺姐,你怎麽這幾個星期放假都不回來?高二這麽忙了嗎?”

餘念知道,弟弟終究會問出這句話。

他的語氣裏沒有任何抱怨,這讓餘念更加愧疚。

她是故意不回家的。

餘念所在的寄宿高中,雖然管理很嚴,但是每周也能放假一天半,而從學校到家也不過一個小時十五分鍾。地鐵轉公交,如果運氣好剛下地鐵就能等到公交,如果下了公交自己步子再快一點,也許整整一個小時就能到家。

自己明明可以一周回家一次,可是她沒有。

“小覺,你也沒吃飯吧?”

去而複返的梅秀琳喊他們進去吃飯,打斷了兩人的談話。餘念甚至有些感激這個小插曲。

“……沒吃。”

餘小覺摸著早就餓得咕咕叫的肚子,也沒再糾結姐姐為什麽一個月都不回家。

一家四口終於在病房裏聚齊了。

“俺爸,你現在哪兒感覺疼?”

餘小覺作為男孩子,卻比餘念尤其是這一年來的餘念更加像女兒,溫柔貼心。

和餘有量也是正常的父子間的互動。

雖然他也知道自己的爸爸出過軌。

餘念想,可能他比自己頓感,也可能自己正好卡在這遲來的青春叛逆期。

姐弟倆在病房待到晚上九點多,病房裏走廊上的燈都關了一半的時候,才終於被梅秀琳趕走。

“快回家吧。回去洗洗澡,早點睡。門一定關好!”

梅秀琳好一陣囑托。

他們租住的地方屬於平房,上下兩層的小平房裏,住了四戶人家。

餘有量他們租住樓下的兩間。

兩間小單間都不到十平米,一個月房租加一起800元,因為住了很多年了,房東也沒有漲價,這種價位的租金在寸土寸金的秦淮區很難找了。

不過,很快就要拆遷了。

也不知道還能住多久。

“買的新房,咱爸還一天沒有住。”

掏鑰匙開門的時候,餘小覺喃喃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