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小念，你過來
“是這樣的，俺叔。知道你生病之後，我在我公司搞了一個募捐，捐錢的都是咱們父老鄉親，大家一共捐了一萬，我自己也配了一萬，這裏一共是兩萬，俺叔俺嬸，你們收下！”
張大慶說著從包裏把兩萬塊掏出來，剛想往梅秀琳手裏放，梅秀琳拿不定注意迷惘的往丈夫臉上看，張大慶笑了一下，側過身直接把錢放到了身後餘念的手中，“小念，你爸媽不敢收，你拿著！”
餘念一臉懵逼，沒反應過來這錢怎麽突然遞到了自己手裏。
不輕不重的兩疊錢，此刻像一塊燙手山芋，灼灼的往外冒著熱氣。
餘念也下意識的往病**的爸爸望去，就這一眼，又被張大慶捕捉到，“看俺叔幹啥，我給了你，你就先替他們拿著。”
張大慶說著一雙大掌又覆蓋在餘念的手背上，表麵像是試圖阻止餘念把錢拿出去，但其實他的力氣很大，餘念感覺自己的手整個被他緊緊攥在手心裏。
咳咳——
僵持不下中，病房裏突然有人發出兩聲咳嗽。
那聲音帶著點不怒自威。
是餘有量。
張大慶畢竟是成年人，善於察言觀色，聽到餘有量的咳嗽連忙放開餘念的手，笑得一臉春風和煦，“俺叔俺嬸，這都是老鄉的一片心意，如果實在想還，以後俺叔病好了來我公司坐鎮，俺叔的維修技術剛剛的！”
餘念也正好趁這個節骨眼，把錢重新塞到了張大慶半開的皮包裏。
“大慶，既然都是咱老鄉捐的，那你有對應的明細嗎？就是誰捐了多少，有登記嗎？”
餘有量依靠在床頭，麵色青黃但眼神清定。
“有的，這個我可以找我助理打印一份。真的都是咱老鄉捐的錢，這還能騙你不成。”
張大慶也沒想到餘有量要什麽捐款明細，但是這東西就算沒有也能分分鍾搞定。
“好的，那這錢我先收下，替我謝謝他們。”
餘有量很幹脆，沒有任何假意的忸怩。
“那俺嬸你把錢收好，可以當場點點，點清楚！”
張大慶這次乖乖把錢雙手遞給了梅秀琳。
“不用了，我們真的很感謝！如果你叔這次能撐過去，我們肯定會把錢一點點還回去的。”
梅秀琳垂頭歎息，鄭重的接過了這筆捐款。
從丈夫生病，他們家就處於一種弱者的位置。
但弱者並不意味著會心安理得接受別人的饋贈。
餘有量會把親友給的每一筆錢記下了小本本上。
假以時日，若有可能，他會一筆筆的還回去，一分不差。
如果自己走了，那這個小本本也會傳給小念，傳給小覺。
“鄉裏鄉親的，出門在外，當然要互相幫襯。喲，今天是誰過生日嗎？”
張大慶眼神很好，不知怎的正好看到了窗台沒拆開的生日帽。
“是小念。”
梅秀琳抬頭順著張大慶的視線，連忙先把眼角的淚抹掉。
“小念啊！小念18歲了吧？”
張大慶似乎有點激動，小小的眼睛發出老鼠一樣的精光看向餘念。
餘念一直是個害羞安靜的女孩，生日這事也是屬於一家人的範疇。
現在被張大慶突然提起，隻能麵露羞澀幹笑了一下，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家人眼裏她的18歲和張大慶眼裏的18歲不同。
幾個大人又閑聊了一會，氣氛還算融洽。
隻是餘念有些如坐針氈。
【餘念，念念啊~你什麽時候出門，你可不要鴿我！】
餘念的QQ還有微信，褚青青已經催了好幾次。
她知道餘念今天生日，昨天放學之前突然遞給她一個小盒子，非要她收下。
餘念當時看褚青青的眼神，如果不收，好像她能當場掉下眼淚。
溫柔感性的褚青青，是餘念進入這所高中以來最好的朋友，她不想讓褚青青難過，隻能收下。
回家的地鐵上悄悄打開，才看到是一支口紅——人生第一支口紅。
餘念不敢把那支口紅放在地鐵裏眾目睽睽之下，隻敢半開著書包在裏麵打開了口紅蓋，然後在自己的虎口處塗了淺淺的一道。
豆沙紅的。
低調又好看的顏色。
餘念很喜歡，在微信裏和褚青青道謝之後，褚青青就直接約了今天的出行。
【我家裏有點事，對不起啊，青青。或者明天行不行？】
她沒有告訴同學家裏的事情，就連褚青青也沒有。
褚青青老家是江蘇淮安的，獨生女。
雖然和餘念一樣屬於外來人口，但褚青青的爸爸前幾年已經在南京買房，戶口也落到了南京。
褚青青的家境也比餘念好太多，上高中以來，褚青青已經明裏暗裏照顧餘念很多次，並且在班裏和宿舍裏多次維護餘念的自尊心。
餘念不想把家裏的煩惱告訴這個好朋友，怕她煩心，也怕她更加關照自己。
女生間的友誼有的時候就帶著點點複雜。
認定了對方這個好友，感激感恩，但是也怕她比自己各個方麵好太多。
餘念知道，這又是自己的自卑在作祟。
【不行，你如果不出來，我去你家找你。我知道你新家在哪裏，等下我坐地鐵過去。你就出來一下好不好~最近你真的神神秘秘的，是不是外麵有別的狗了？】
褚青青軟磨硬泡的撒嬌。
餘念十分躊躇，但想到褚青青外柔內剛的執著性格，覺得她也許真有可能去祿口找自己。
“俺爸俺媽，我一會得走了，俺同學就是我經常說的那個褚青青找我出去玩。”
在醫院裏，在爸爸的病床前，餘念有些難堪的表達自己去出去玩。
玩，這個詞，自從九月三十號國慶節前一天，它就已經被餘念壓在了字典的最下麵。
她不敢奢望自己還能自自在在的玩。
可餘念也一時找不到借口出去。
“去吧，早一點回來。咋臉這麽紅，熱的嗎？熱就少穿一件。”
梅秀琳隻覺得女兒臉頰有些紅，又看到她加絨的厚衛衣外麵又套了一件厚外套，還以為今天天氣晴朗，餘念穿太厚呆病房裏捂的。
“我不熱。”
餘念趕緊去拍自己的臉頰，試圖讓它恢複正常顏色。卻聽到爸爸喚她過去。
“小念，你過來。”
今天爸爸有些異常的沉默，這時候突然喊自己，餘念忙小跑過去。
“你身上可有錢，把錢帶夠。”
然後餘念就看到爸爸從他的外套裏掏出了幾張紙幣，有零有整。
最多兩三百塊，卻是他口袋裏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