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粗鹽與細鹽之分

“原來如此。”馬輝在分別品嚐了兩罐鹽後,呢喃道。

問題到底是出在這鹽上。

王守德隨身自帶的鹽是由鹽品加工廠製作出來的細鹽,也就是平常人所說的精製鹽,這類鹽是以來自地下天然鹵水、岩鹽水開采得到的鹵水原料,用化學方法將其中的可溶性雜質澄清後,再經蒸發、結晶、脫水、幹燥、篩分而成。因而鹽粒形態係片狀,粒少。

而阿不旦大叔的鹽,表麵上看與這精製鹽並無二異,事實上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罐裏的鹽形態係顆粒狀,粒大,完完全全就是罐粗鹽巴。

不過是因為罐裏滿滿當當的,加上光線原因,這才讓馬輝錯以為是罐精製鹽。

用鹽不同,自然烤出來的魚味道也會有所差距。

馬輝捧著兩罐鹽轉身遞給王守德:“王師傅,我找到原因了。”

王守德不明所以,接過兩罐鹽分別嗅了嗅,頓時明朗:“原來是粗鹽和細鹽的區別,瞧我這腦子,用多了精致鹽就忘記了鹽巴的味道更純更正。”

此話不假,精製鹽在七十年代末因生產技術的突飛猛進而大量增產,加之有專家指出食用加碘精鹽可以有效防治“大脖子病”,同時具有補心潤燥和瀉熱通便以及解毒引吐與消腫止痛等多種功效。

不少的城市工薪階層人家遂開始從粗鹽轉為細鹽,各大中型飯店也逐步使用加碘精鹽。一時間,對精鹽的需求大大超過了原先對粗鹽的需求……

到了現在,城裏供銷社貨架上更是少有能見到粗鹽製品的,唯有在鄉鎮集市上興許還能看見散裝的粗鹽巴。

“阿不旦大叔用鹽巴抹遍魚身,小火燎烤時自然會有粗鹽顆粒掉進紅柳柴火之中。怪不得剛剛我效仿阿不旦大叔在魚身上抹了一把細鹽後,未見鹽粒掉落。”王守德振振有詞道。

馬輝順勢接上:“這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最重要的是這些粗鹽本身的特性。粗鹽雜質中含有酸性鹽類化合物,這些酸性鹽分子水解後,會刺激味覺神經,因而食用者會感到粗鹽比細鹽的鹹味重。

而粗鹽中的氯化鎂在受熱時,會分解出鹽酸氣,鹽酸氣能幫助食物中蛋白質水解成味鮮的氨基酸,刺激嗅覺神經後,又會使人感到粗鹽比細鹽的香味更濃。這就是為何我的魚在味道上與阿不旦大叔的略差一籌。”

馬輝說罷,望向阿不旦大叔,見其正捋著山羊胡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自己。像是知曉了馬輝的意思,阿不旦微微頷首用方言夾雜著普通話問道:“巴郎子(小夥子)你是打哪裏來的?色孜衣代西代科勒色孜(你是什麽工作)?”

“烏市。”馬輝頓了頓,又補充道,“曼阿西派孜(我是廚師)。”

阿不旦大叔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亞西德曼大西絲曼(原來如此)。”

王守德聽見二人的對話,不由得一愣:“敢情你是個廚師?哪家飯店的廚師?”

“烏市飯店。”馬輝緩緩道。

“呦嗬,烏市飯店,這不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不知自家人嘛。我和你飯店老板艾力還在一起共過事,這次開會本來想去見見他,奈何我抽不開身。”王守德苦笑道,“不過,你們飯店這半年經營得風生水起的事情,都傳到我們那去了。要是有機會,我肯定要親自去參觀拜訪的。”

“歡迎歡迎。”馬輝謙笑道。沒想到連遠在喀什噶爾的王守德都知曉了烏市發生的事情。

王守德趁機和馬輝嘮了短暫的家常,又向阿不旦大叔討來了那罐子粗鹽,抱著自己的那條魚回到了自己的棚子裏。

提到魚,馬輝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一聲。也是,連續開了一天的車,直到現在也滴米未進。縱使他是個年輕力壯的巴郎子,此刻也不免感到疲累與饑餓。

馬輝也不再管鹽不鹽的了,謝過阿不旦大叔後,端起自己烤的那條魚便回到了自己的攤位上。

烤架上的另外幾條魚不出所料被扒拉了下來。烤架旁的圓木桌邊,陳娟和潘明正津津有味地吃著魚肉,兩人麵前各自堆著小山一樣高的魚骨架。

“好吃麽?”馬輝順口問道。

“當然好吃了,小馬哥是誰,烏市第一大廚。做出來的魚能不好吃麽?隻怕是吃了這一次後,再沒有機會品嚐到小馬哥的手藝了。”潘明這人在拍馬屁上麵專有自己的一套話術,以至於馬輝甚至懷疑潘明是不是打小就學拍馬屁功夫長大的。

陳娟倒不像潘明那麽誇張,雖言辭平平但語氣裏的讚揚是藏不住的。

馬輝輕輕一笑,廚師的快樂有時候並不在於獲得多少功名利祿,能夠滿足食客的味蕾,讓食客在品嚐自己烹飪的菜肴時,能夠流露出歡樂與幸福,就足矣了!

雖然過於饑餓,馬輝仍是不緊不慢地吃著烤魚,隻因這條魚在剛剛與阿不旦大叔交流的空檔裏,已經涼了大半。

沙漠地區不比城市,晝夜溫差不是一般的大。

而且這氣溫是說降就降,就在這短短幾分鍾時間裏,馬輝已經感覺自己身上的夾克擋不住這驟降的氣溫。周邊的羅布村寨人早已吃完了晚飯陸續回到了自己的村屋裏。

廣場上這會兒隻剩馬輝以及零星的羅布村寨人,阿不旦大叔也不知道何時熄了柴火,離開了草棚。

眼見著隔壁的韃靼一家和王守德也熄滅了柴火,準備離開草棚。馬輝隻得倉促地扒拉完最後幾塊魚肉,站起來瑟縮著摟緊了夾克道:“我們回去吧,這晚上未免也太涼了。”

回到住地後,馬輝簡單地洗漱了一番後,無力地癱倒在了**。

一夜無事。

第二天日上三竿,馬輝伸了伸懶腰從**彈了起來。興許是昨晚吹了些冷風加之又吃了整條冷魚,馬輝此時不僅感覺腦袋在隱隱作痛,腹部也是疼痛不已。

所幸,在喝了半瓶子熱水後,不適逐漸消退。馬輝休息了一會後,走出村屋,正想呼吸新鮮空氣,卻見王守德牽著駱駝,正在往駱駝背上裝自己的行李。

“王師傅,你這就要走了麽?”馬輝驚訝道,上前幾步幫王守德一起裝著行李,“你才剛來不到一天。”

王守德點點頭:“是的,早上你還在睡覺的時候,我又去廣場烤了幾條魚,在阿不旦大叔的指點下,終於是有那味了。這樣,我在這裏的任務也就結束了。”

說著,王守德忽然“嘿嘿”一笑,“今兒我早點出去,就能早點去下一個地方偷師學藝。唉,其實要不是我腦子不靈光,上一次來這裏就把這烤魚給學會了,也用不著再跑一趟了。不過,能再見上阿不旦大叔和這些村民一麵,給他們送點力所能及的好東西,也不錯啊。聽說這裏就要動工建景區了,不知道這羅布烤魚能不能借此流傳出去。”

“肯定能!”馬輝堅定道,“何況有王師傅你這樣的大廚願意不辭辛苦三顧茅廬前請教阿不旦大叔學習古法手藝,這羅布烤魚就不會失傳!”

“我?”王守德一愣,轉而低頭道,“慚愧慚愧,我來學這羅布烤魚的初衷其實並不是為了將其發揚光大,就是為了自己的那點兒私心,想借這些古法手藝來參加一些廚師比賽,提高自己的知名度罷了。”

王守德來此地學習的目的,馬輝早已猜測到了一二。聯想到自己也是過來偷師學藝拿去參賽的,不由得臉頰一紅。

“王師傅,你這樣說就不對了,廚師大賽本就是為了選拔高質量的廚師,怎麽選?當然是要靠廚師烹飪出的菜肴來評選。那王師傅您想想,因一道佳肴而奪冠的名廚,他參賽時所烹飪出的佳肴,又怎麽可能會被人忽略呢?”馬輝解釋道。

王守德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馬輝緊接著又道:“或許,阿不旦大叔願意無償將羅布烤魚的古法交給我們,正是認定了我們會將這道羅布烤魚傳承並發揚。我們可萬萬不能辜負他的期望。”

“這個我懂,我每次來這裏找阿不旦大叔學手藝,大叔都沒收我任何東西。”王守德又是慚愧一笑。

轉眼,一件件行李被固定在了駱駝身上。王守德拍了拍手上的灰,來到了頭駝前,說道:“小馬兄弟,我這就得起程了。我已經和韃靼說好了,你們要回去時,就由他給你們領路。”

馬輝學著時下流行電影裏的告別場麵,雙手抱拳道:“好呢,那就多謝王哥了。我們有緣再見。”

“再見!”王守德抱拳回禮。隨後,他躍上頭駱,牽引著駱駝掉頭,繼而輕嘶一聲,駱駝即刻向前行進。

“替我向艾力老哥代個好,我相信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麵的!”王守德坐在駱駝上,回頭衝馬輝喊道。

“會的!”馬輝喊完,目送著王守德的駝隊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