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登上朝堂
巍峨宏偉的皇宮，重樓疊闕，丹楹刻桷。
紫宸殿內，鎏金銅祥瑞獸熏爐嫋嫋吐煙，小內侍垂首靜立在門邊，周圍寂靜的連掉根針都能聽見。
良久，才聽見一聲長長的歎息。
皇帝合上奏折，神情有些煩悶，揉了揉額角，往後一靠。
小內侍適時上前稟告，“聖上，吏部和中書省的幾位大人正候在殿外，據說此次有人應試科目選，所作試文言辭犀利，諸位大人意見不合，前來遞交試文，請聖上決斷。”
皇帝眉頭一皺，抬了抬手。
“呈上來。”
小內侍將爭議人選的名單呈上，並附上相應的試文。
皇帝凝眉一篇篇翻閱，突然定睛，良久沒有抬頭。
沉吟半晌，皇帝點著攤開的試文，吩咐道：“讓他們先回去，召這個叫上官瑾的過來見朕。”
小內侍領命而去，未過許久，便將人領來。
一襲半舊白袍布衣的上官瑾叩拜行禮，“隴西進士上官瑾，叩見聖上。”
皇帝抬眼一看，點了點頭。
“朕記得你，曲江宴，你是今科狀元……平身吧。”
皇帝點了點書案上的試文，問：“你可知，為你寫的這篇試文，吏部和中書省已經吵起來了。”
“說說吧，你與王、翟、邢、郭這四大百年世家有何仇怨，竟這番言辭激烈，主張打壓這四大世家？”
上官瑾起身立在殿中，身量高挑,挺拔冷峻,少年容貌，卻已有了剛棱有力的輪廓。
“啟稟聖上，微臣與四大世家並無半分私怨。”
“臣做此文，不為私利，而是為黎民百姓發聲。”
“四大世家積威已久，壟斷各業已有百餘年，聲望頗高，士族新貴皆以與其聯姻為榮。”
“如今新朝初立，糧、財、兵，三者俱是被四大世家把控左右，猶如扼住國之命脈。其所在之郡，壟斷各業，黎民百姓不堪其苦，民眾積怨已久。”
“見微知著。前些日子，朱雀長街上，就曾發生了一起民變！”上官瑾長身直立，如像一柄利劍般，渾身散發冷冽的氣息。
他一番剖析時弊，引出話題，到此戛然而止。
卻足以撼動一個帝王的心。
民變，往往是各地起義的開端，是亡國的征兆，曆朝曆代，沒有哪個帝王不怕民變的。
果然，皇帝一聽民變二字，臉色驟變。
“怎麽回事？你且道來！”
“曲江宴那日，義寧縣主的馬車在回府路上撞上一老漢，在有心人煽動挑唆下，周圍百姓一哄而上圍住了馬車，群情激昂，場麵一時難以控製，險些釀成大禍。”
“幸而微臣恰巧路過，及時上報了金吾衛，趁事情沒有愈演愈烈，趕緊控製了局麵，否則，一切不堪設想。”
“什麽？居然有此等事！”皇帝猛地一掌拍上書案。“可知煽動民眾的是何人？真是其心可誅！”
“現場混亂，煽動者混跡於百姓中悄然退去，無跡可尋。”上官瑾垂眸道。
“以小窺大，百姓積怨已久，長此以往，若被有心人利用，恐怕會激起民變！前朝之鑒猶在眼前，聖上當早下決斷！”
“朕又何嚐不想！”皇帝重重歎息，“百年世家，樹大根深，盤根錯節，豈是一朝一夕便可拔除的？”
上官瑾一撩衣擺，從容跪禮道：“臣願做聖上一人之刀劍，替聖上掃除大昇壁障，隻願大昇從此河清海晏，長盛久安。”
皇帝立刻站起身，目光沉沉看向他，“卿此言非虛？”
上官瑾語氣堅定：“江氏一族早在前朝便被屠戮殆盡，臣孑然一身，無牽無掛，更無需忌憚任何人。願為聖上馬前卒，替聖上掃清前路！”
“好！”皇帝快步下階，親自扶上官瑾起身。
“卿應了科目選，登了宏詞科，照例是要授予六品官職。以卿之言，朕該派卿去何處任職？”
上官瑾目光澄明，緩緩道：“大理寺。”
皇帝來回踱步沉吟，半晌，捋須而笑。“朕授卿六品大理寺司直之銜。”頓了頓，接著道，“兼監察禦史。”
上官瑾神色平靜，心中了然。
監察禦史，監察百官、糾正刑獄，品秩不高，但權限甚廣，頗被百官忌憚。
皇帝這是要用他，又把他推出來擋箭。
一旦世家群起而反，他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可他再也不是前世那個孤直之臣，過剛易折，這是他早就明白的道理。
聖上在利用他，他又何嚐不是在利用聖上？
他早知聖上一直忌憚四大世家的聲望勢力，可四大世家不斷聯姻，同氣連枝，如同鐵板一塊，聖上一直為此頭疼。
他不過是點中了聖上的痛處而已，求的，就是能盡快大權在握。
這盤詭譎權謀的朝堂棋盤，端看最後誰能跳出棋局，成為執棋之人。
他身背筆直跪去，沉聲叩謝：“微臣謝主隆恩。”
秋陽晚照，漫天紅霞鋪滿天。
上官瑾從紫宸宮出來，獨自一人，步伐沉穩，走在廣寂的宮闕之中。
落日餘暉將他的影子拉長，遠遠的拖在地上，如烏沉沉的枷鎖一般。
身後，就是宏偉的重重殿宇，漸漸籠罩一層暗影，像一隻隻蟄伏的巨大的上古巨獸，靜待黑夜的降臨。
上官瑾平靜的直視前方，隻是那眼裏並沒有平日的溫潤和煦，而是一種如冰刀霜劍般，極其冷靜的銳利。
自此之後，他的處境，必然離不開刀光劍影，詭譎險境。
但他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等價交換，很公平。
就這麽一路走著出了宮，走到熙熙攘攘的長街，不知不覺便到了每日必經的餛飩攤上。
年輕的攤主笑著打了個招呼：“客官來了？吃碗餛飩吧。”
轉身便按照慣常開始煮餛飩，二兩餛飩下鍋，撒上蔥花、鹽，不加胡麻，端了上來。
上官瑾神色平靜的端坐，攤主悄然將一張紙條扣在碗底，便自顧去忙了。
上官瑾拆開一看，目光驟然一凜。
這段時日，他一直守在吏部應試，竟不知短短幾天，就發生了這麽多事！
攤主招呼完別的客人，回頭一看，桌上的餛飩動也未動，人卻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