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舞陽世子
這日又到了和晉陽公主約好進宮的日子。
魏縈帶著給晉陽買的小禮物和一籠熱騰騰的櫻桃畢羅進了宮。
照例她得先去拜見蘇貴妃娘娘，剛巧這日，蘇貴妃娘家嫂嫂，舞陽侯夫人，帶著舞陽侯世子蘇阡，也在貴妃宮中做客。
魏縈給蘇貴妃娘娘行了禮，便端正坐在一旁，等著晉陽公主過來。
蘇貴妃已經同嫂嫂說了大半天話，目光自然而然就落在新來的義寧縣主身上。
“縈縈今日怎麽帶了個食盒過來？”蘇貴妃笑容親和。
“回娘娘，這是市井小吃畢羅。這家店主手藝極好，他家畢羅是用櫻桃入陷，雖上鍋蒸了，櫻桃卻不改嫣紅，堪稱一絕，故而帶進宮來請娘娘品鑒。”
說完，她將食盒交給了小內侍。
“畢羅，許久未吃了。”蘇貴妃有些懷念道，“時間過得真快啊，轉眼都已經十幾年了。”
食盒被小內侍帶下去，驗過毒，分裝在精致的琉璃盞裏分別端了上來。
晉陽公主恰好此時進來，立刻撒嬌嚷道：“表姐，你又給我帶了什麽？”立刻就拉上魏縈的手臂，挨著魏縈坐在一旁。
舞陽侯夫人自魏縈進了殿門，眼睛就一直不停的打量她。見她年紀雖不大，但神態端正，杏眼靈動，舉止毫不扭捏，瀟灑利索，有股子武將世家的英氣，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又見到這會兒公主進來後，與她如此親密，便越發記到心裏。
瞅了瞅旁邊隻顧低頭飲茶的內向兒子，舞陽侯夫人深深覺得，兒媳婦就得照著義寧縣主這樣的找，端莊大方，英氣爽朗，和自己兒子剛好互補。
蘇貴妃並不知道娘家嫂嫂動了這般心思，她這會兒正忙著用象牙箸撥開畢羅。
晶瑩剔透的糯米皮被挑破後，露出裏麵鮮豔欲滴的櫻桃餡，去了核用蜜醃漬過，混著某些香料，吃到嘴裏，甜而不膩，齒頰留香。
蘇貴妃連吃兩個，讚賞的點了點頭。
舞陽侯夫人瞧著貴妃開懷的神色，更加篤定自己方才的想法。於是夾起畢羅咬了一口，連連稱讚好吃，趁機問道:“義寧縣主當真心思細膩，居然找到這麽好吃的畢羅肆。不知位置在哪，等會兒出宮，還請縣主給指一指路。”
“夫人客氣了，這有何難，待會兒我同夫人一道走，剛好還要再去買點帶回府中。”魏縈微笑道。
舞陽侯夫人笑著點頭，心中滿意的不得了，暗道自己這趟來的值了，回去就和侯爺說，等事情有眉目了，再讓貴妃娘娘保媒，應該錯不了。
晉陽公主吃完畢羅，便迫不及待要拉著魏縈去射箭。
舞陽侯夫人見狀，忙笑著道；“晉陽，你表哥整日悶在屋裏讀書，你們去射箭，讓他也一起跟著去吧。”
晉陽公主征詢意見的看向魏縈，魏縈雖笑著點頭，心中其實甚是無奈。
啊——她進宮是打探消息的，不是來幫忙帶孩子的！
晉陽公主挽著魏縈的胳膊走在前麵，二人有說有笑。舞陽侯世子慢吞吞跟著兩人身後，低著頭，一副低沉木訥的樣子。
魏縈剛才匆匆一瞥，隻能看出他是個單薄少年，年紀應該和她不相上下。
一個堂堂侯府世子，居然這麽畏畏縮縮的，真讓人費解。
三人正前後走著，隻聽見前麵遠遠傳來嘈雜的人聲，魏縈定睛一看，該死的，居然是二皇子！
二皇子和四皇子正在校場中間比試箭術，身邊俱圍了三四個隨從觀戰。
魏縈伸手摸向腰間的鞭子，咯吱咯吱恨得直磨牙。
他娘的，真想上前把二皇子抽死！再一刀斷了他的子孫根！
“表姐。”一旁的晉陽拉了拉她的衣袖，打斷了她的臆想。
“二皇兄身邊那個藍衣男子是誰呀？”晉江公主臉頰微紅，眼神發直，夢囈一般的問。
魏縈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那人穿一身寶藍色繡銀線暗紋直綴，白皙若冰雪一般，站在一群黑黢黢的侍衛中，鶴立雞群，尤為顯眼。
“他？新晉進士，探花郎裴琅。”魏縈收回目光，狐疑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晉陽公主小臉更紅了，喃喃道：“他長的可真好看。”
“表姐你說，他要是做駙馬……般配嗎……”聲音小如蚊呐。
唉，魏縈歎息。裴琅這個皮相，太有迷惑性了。
“般配。”魏縈淡淡道，“這個皮相，當個麵首，倒是般配。”
“麵……麵首？”晉陽驚呼一聲。
前朝民風開放，女子並無守節一說，無論是女帝還是公主，都豢養麵首，已經成了一種潮流。
可大昇建朝還不到三十年，隻有兩代公主，還沒有養麵首的先例。
上一代，隻有一位燕國大長公主，也就是魏縈的祖母。
到了晉陽公主這一代，她上麵的兩個皇姐都老老實實招了駙馬，並沒有養什麽麵首。
再說如今儒學盛行，對閨中女子的要求也越來越嚴格了，早已不是前朝那樣的豪放之風了。
她實在是被表姐驚世駭俗的話給驚到了。
魏縈歎口氣，語重心長道：“晉陽，你自小長在深宮，見過幾個外男？”
“你知不知道，世間男子多薄幸，男子的俊美皮囊還有花言巧語，是這世上最不可信的。”
“越是俊美的男子，越會傷人心。你沒經曆過情傷，不會了解那種心碎的痛苦。”
話音剛落，站在兩人身後的舞陽侯世子蘇阡，突然抬起了頭，眼神定定的看向魏縈。
魏縈渾然不覺，拉著晉陽的手接著說道：“你須得多留心日常，多觀察細微，多考驗對方，才能看出一個人待你是真心還是假意。”
“那個裴琅，你知道他是什麽性情？什麽人品？家中可有妻妾？你不過看了他一眼，卻生出婚配之心，實在太草率。”
“選良人相守，可是一生的事，縱然你貴為公主，嫁了人後，也有諸多不得已，千萬要擦亮眼睛。”
晉陽公主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我知道了，表姐。以後我要是選駙馬，一定會讓母妃幫我好好相看的。”
魏縈暗暗鬆了一口氣，笑著替晉陽將發絲別在耳後。
隻是那笑意並未抵達眼底。
透過眼前懵懂天真的晉陽，她仿佛看到曾經的那個自己。
那時候，她也是這般對情愛心生好奇，對兩情相悅心生向往。
直到大夢初醒，鮮血淋漓，一顆心千瘡百孔，她才醒悟：兩情相悅，可遇不可求。
更何況，人心易變，情難長久。
情愛之事，如鏡花水月，看似美好，轉頭成空。
晉陽，願你能如願以償。得遇一良人，將你溫柔以待，不讓你落淚，不讓你心傷，護你的懵懂天真一生一世。
就算一切隻是個美夢，也永遠不要醒來。被瞞到死，又何嚐不是一種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