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差別待遇

這位侯爺以前可不這樣,雖說對殿下也算禮待,但鮮少這般親近溫柔,竟破天荒地拋下了他的“公務繁忙”,一整日都守在這屋子裏。

坤儀倒是高興極了,接過他給的藥丸,看也不看就含進嘴裏,和著茶水咽了。

聶衍垂眼瞧著她白皙的臉蛋,低聲道:“你也不問問這是什麽藥。”

“你給的,還能害了我不成?”坤儀揚眉就笑,“你若要害我,哪裏還用這清香的藥丸子,徑直殺了我就是。”

心口微微一震,聶衍收攏了袖口裏的手。

他很想問她到底是在哪裏聽說了什麽,可還不等開口,她就笑著轉開了話頭:“你身上的傷不疼了?先前還一直昏迷不醒,眼下竟就能走動了。”

低低地“嗯”了一聲,他動了動胳膊:“黎主事的藥一向管用。”

或者說,隻要不是瀕死,對他而言都不甚要緊,再重的傷也能行動自如。

坤儀滿眼都是好奇,見著蘭苕等人都退下去了,便湊近他些,徑直伸手扯開了他的衣襟。

要是先前,聶衍定要躲避,說她舉止輕狂,可眼下他竟就這麽乖巧地坐著,任由她湊近打量,甚至還扶了扶她的腰肢,以免她這動作耗力太大。

坤儀心裏“叮”地亮起一盞小明燈。

這患難與共的效果,好像還挺好?

試探性地將手放在他的脖頸和肩胛摸了摸,她眨著眼打量他的表情:“你身上會留疤麽?”

聶衍微微有些不自在,卻還是沒躲她,隻道:“肉體凡胎,受傷自然難免留疤。”

“啊,那多可惜。”她嘀咕著,指腹碰了碰他的鎖骨,“你的身子特別好看。”

聶衍:“……”

怎麽會有人說這種調戲之語,表情還正經成這樣,仿佛他若是惱了,心裏有鬼的就變成了他。

耳根有些泛熱,他抿唇,伸手彈了彈她的額頭。

坤儀挑眉,抓著他的指尖嘻笑:“我又沒撒謊,那日在山洞裏,我替你擦身子,可是挨寸都瞧了。”

想起山洞裏的情形,聶衍眼神暗了暗,手上略微用力,將她攬向自己的方向:“臣還未曾謝過殿下。”

“不用謝不用謝。”她大方地擺手,“誰讓你是我夫君呢。”

再說了,救他一回,換他如今這樣的態度,坤儀覺得很值當。

順著他的力道將下巴擱在他肩上,她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耳根:“我養病的這幾日,你可不要出去看別的姑娘啊,我聽說宗室那邊帶了不少女眷來。”

語氣軟糯,帶著撒嬌的意味,聽得聶衍喉結動了動:“臣可以一直在此處,哪裏都不去。”

腰身被他抱得很緊,坤儀有些癢,輕輕掙了掙,卻換來他更用力地將她按在懷裏。

眼裏劃過一抹意外之色,她任由他抱著,睫毛直顫。

戲本子裏常寫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但那是凡人的規矩,聶衍這樣的,不像是會被這點小恩惠感動的,難道是突然發現她姿色楚楚,動了凡心了?

可是,她舉止大膽歸大膽,也從未與人動過真格的,眼下突然察覺到他身上的變化,還真有些無措。

臉上保持著笑意,坤儀縮了縮身子。

好在,聶衍生性克製,隻抱她片刻便將她鬆開,垂眸道:“夜半獵了些獐子和野鹿,殿下若有胃口,晚膳可以就著粥吃些”

一提到吃的,坤儀放鬆了下來:“好,讓我帶的私廚去做,他慣會做野味。”

說著,打了個嗬欠。

“殿下先休息。”聶衍道,“等他做好,我來喚你。”

“好。”甜甜地應了一聲,坤儀躺下身,給自己蓋好被子,然後閉上了眼。

瞧見她眼下的烏青,聶衍抿了抿唇,無聲地退出了房間。

夜半一直在外頭等著,瞧見自家主子輕手輕腳地出來,眉目間盡是溫柔之色,他心裏一鬆,連忙笑著上前:“殿下睡了?”

聶衍點頭,轉身帶他走去庭院的回廊上。

然後夜半就眼睜睜瞧著主子的臉,從晴日帶風變成了電閃雷鳴。

“她那日到底為何突然從行宮跑進山林?”

夜半腿一軟,當即跪了下去。

還以為主子不追究了,沒想到看起來還是不打算輕饒的模樣。

“是……朱主事手下的幾個人,吃多了酒,在屋子裏胡言亂語,恰巧被殿下聽見了。那幾個人沒眼力,不曾瞧出是鳳駕,便追著殿下出了行宮。”

越說聲音越小,說到最後,夜半頭已經要低進了土裏:“您息怒。”

妖怪麽,生性就是不服管的,能老實這麽長時間已經是了不得了,私下在屋子裏說話,原也不是什麽大過錯,但不巧的是,他們將侯爺的身份暴露給了殿下。

雖然不知道殿下聽進去多少,信或不信,但看侯爺的神色,想來是不會有好果子吃了。

夜半還待勸兩句,就感覺一陣寒風從頭頂刮過,他被凍得差點咬著自己的舌頭,慌忙抬頭,就見聶衍已經甩出去了三張罰令,令牌如刀,越過他徑直飛了出去。

上清司的罰令,會追著要罰之人到天涯海角,誰攔也沒用。

主子動了大怒,下手許是有些重。

夜半閉眼,暗道自己已經盡力了,哥幾個自己擔待著吧。

山風日清,豔陽高照。

浮玉山上的水天之景已經消失,龍門合攏,未曾躍過去的鯉魚精們繼續藏匿在人間。

龍魚君急匆匆地往行宮的方向走,還未走到坤儀所在的宮牆外,就被上清司的人給攔住了。

“殿下在靜養,這幾日不見任何人。”那人道。

龍魚皺眉,唇色微白:“且讓我見一見蘭苕。”

“蘭苕姑娘也沒空,你過幾日再來。”

龍魚君笑了:“你並非殿下親信,何以做得她們的主?”

上清司的人不耐煩地拔了刀:“奉侯爺之命鎮守,閑雜人等莫要靠近。”

龍魚君冷了臉,他滯留人間已有兩輪龍門,為了躲避族人的圍追煩了好些日子,眼下著實沒什麽耐心,袖子裏捏了訣就要動手。

“龍魚君。”有人喊了他一聲。

龍魚一頓,收了手勢轉身去看,就見秦有鮫站在遠處朝他招手。

他猶豫片刻,還是走了過去。

“聶衍與她正是情好,你眼下過去可沒什麽好處。”秦有鮫深深地看著他,開門見山地道,“不妨等她能走動了,再去拜見。”

眼神微黯,龍魚君有些惱。

聶衍連區區凡人都護不住,叫她一身是傷,有什麽好的。

“少招惹聶衍。”秦有鮫拍了拍他的肩,“必要的時候,讓坤儀救你。”

龍魚君:?

這聶衍至多不過是有些修為的妖怪,為何要這麽怕他?

秦有鮫沒再多說,兀自攏著衣袖走了,留龍魚君一個人站在原處,靜默地望著坤儀寢宮的方向。

原以為送走了張氏一族,上清司的人會無比得意囂張,可這幾日行宮裏的上清司眾人不知為何反而有些戰戰兢兢的,巡邏左右、進出布陣都是安安靜靜,就連話最多的黎主事也安分了些,每日給帝王稟告完行宮防衛布置便回自己的屋子裏呆著。

蘭苕想不明白:“上清司不是剛立了功麽,這怎麽反而像是犯了錯?”

夜半替她剝著豆子,聞言左右看了看,小聲道:“可不是犯了錯麽,你是沒瞧見我家侯爺有多嚇人,前幾日去了朱主事那邊一趟,就說了幾句話,朱主事就病到了現在。”

蘭苕愕然:“侯爺嚇人?我這幾日在房裏瞧著,還覺得他比先前溫和了不少。”

原先常看他一張冷臉,可如今不但是眉目柔軟,甚至還會抱著殿下給她喂粥。

她家殿下十分嬌氣,尤其在生病的時候,今日喜歡吃的東西明日就膩煩了,還不肯吃粥,好端端地都能折騰出一堆事來,原以為侯爺定會惱的,可這幾日兩人湊在一起,倒是愈發親近了。

有一次她進去,還正撞見侯爺低頭湊在殿下的耳側細語。兩個畫兒裏下來的神仙人物,那場麵別提多好看了,看得她都有些臉紅。

這怎麽看都跟嚇人扯不上關係。

夜半噎住,神色複雜地看了她許久,將剝好的一碗豆子放在她跟前:“好姐姐,要麽你我換個活兒,你在外頭來守著,我去屋裏伺候?”

“想得美。”蘭苕白他一眼,接過碗就去了廚房。

夜半心裏苦啊,他不是在開玩笑,現在的侯爺真的很可怕,除了在殿下屋子裏,別的地方就沒見他笑過。

“夜半。”裏屋傳來了一聲喚。

頭皮一緊,他立馬起身去了自家侯爺跟前。

“淮南還在養傷,有個差事你替他去辦。”聶衍淡聲道,“劉貴妃失蹤,聖駕不安,你去將人找回來。”

要是以前,夜半肯定覺得這是個苦差,上清司那麽多人,誰不能去啊,偏要他跋山涉水。

可眼下,他簡直是想都不想就應下了,甚至還說了一句:“多謝侯爺。”

聶衍瞥他一眼,關上了門。

劉貴妃對盛慶帝並未有多要緊,隨便找個薨逝的理由報給宗室也就罷了,但不知為何,帝王執意要尋,甚至讓人傳話給了坤儀。

坤儀這幾日養得不錯,臉上已經有了血色,但一聽她皇兄病了,眉頭皺了幾個時辰也沒鬆開:“劉貴妃可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