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以牙還牙
修長的手指掰開她的爪子,聶衍似笑非笑地道:“不累,公事大局有什麽累的,不過是些托詞罷了。”
知道他是聽了個全須全尾,坤儀也就收回了手,撇嘴道:“侯爺竟還拿這同我擠兌,被塞托詞的又不是你。”
輕吸一口氣,聶衍壓下心裏不知哪裏冒出來的不悅,淡淡地道:“我從未搪塞過殿下,杜蘅蕪是人化妖,不能放出鎮妖塔。”
“你也知她是人化妖,那先是人,再是妖,從妖變回了人,你難道也要一直扣著她?”坤儀噘嘴,“你若將她身上的案子稟了陛下,我也當你是為著公事了,可人證物證俱在,已經過了這麽久,皇兄也還是不知道當初的藺探花是因何變成的妖怪,你分明是有事瞞著我。”
此話一出,坤儀覺得鳳車裏進了一陣涼風。
她側頭去看聶衍,發現他似乎在壓抑著什麽情緒,薄唇微抿,下頷線條緊繃。
“殿下何時這般關心朝事。”
坤儀不解:“我不關心朝事,就不能關心關心人麽,好說這兩位涉案的也與我有些往來。”
杜蘅蕪自然是有往來的,至於藺探花。
聶衍不悅地眯了眯眼。
他以為過了這麽久,她早就忘了那麽個人了,原來還一直記掛著。
坤儀這個人,看起來沒心沒肺的,實則心裏裝的人不少,能記得給過紅繩的藺探花,也對許久不見的師父親近有加。
那他呢,他在什麽位置?
大抵是被她寵慣了,意識到自己這想法不對勁,聶衍也懶得改,隻安靜地看著她,等著。
片刻的沉默之後,她果然軟了眉眼來哄他:“我也不是要妨礙你的公務,就是這事怎麽說也是在我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一直沒個結果,我也會惦記嘛。你若是不高興,那我就不問了。”
“不問,然後去求你師父幫忙?”她越哄,他氣性反而越大,眉心微皺,指尖冰涼,“你與他,比與我親近?”
坤儀哭笑不得,這人好歹也是外頭聽著都害怕的上清司主司,在她跟前怎麽跟個小孩兒似的,還蠻不講理起來了。
“我拜師數十載,與你成親還尚未滿月……”
聶衍惱了,起身就要下車。
坤儀反應倒是快,一把拉住他將他按回軟座上,然後欺身上去,結結實實地在他唇上親了一口。
情場奧義,麵對無理取鬧決不能生氣,也不能與他對著鬧,如果有親一口不能解決的事,那就親兩口。
昱清侯的嘴唇看著薄,親起來卻軟得很,像她喜歡吃的奶凍糕,有點涼,有點甜。
也不管事情有沒有解決了,她當即就親了他第二口。
聶衍有些怔忪,大抵是沒想到她會突然如此,外頭守衛和宮人與他們隻有一層紗的間隔,她這麽大的動作,蘭苕都輕咳了一聲。
坤儀卻是沒管沒顧,手摟著他,身子壓著他,親完還吧砸了一下嘴。
他半闔著眼瞧著她晶亮的嘴唇,眼裏的鴉色漸漸變深:“殿下。”
“嗯?”坤儀眨眨眼,感覺他可能是害羞了,撐著他的肩就要起身。
結果剛起一半,腰上一緊,他竟就這麽將她拉坐進了他懷裏。
泛涼的肌膚被他身上的熱氣一裹,坤儀臉上騰地升起了紅暈,手抓著他的衣裳,將玄色的料子都抓起了褶。
“你……”她咽了咽唾沫,眨巴著眼瞅他,“你做什麽?”
“殿下當初與微臣約定,互不相幹。”聶衍捏著她的腰肢,不答反問,“方才那舉止,可合約定?”
……好像是不太合。
她掙紮了一下:“那便是我錯了,給侯爺賠禮好不好?”
“上清司行事,講究以牙還牙。”他按住她的掙紮,一本正經地道,“不用殿下別的賠禮,就這般回府便是。”
兩人挨得太近,她都能聽見他的心跳聲。
照理說這是吃美人豆腐的大好機會,她不該錯過,可是,可是,她看聶衍的眼神,怎麽反像是要把她吃了一般。
從她眉心看到她的襟口,再從襟口掃回她的嘴唇,看得她肌膚泛緋。
狹路相逢勇者勝,她沒他厲害,當即敗下陣來,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不是說他有可能是妖怪麽,妖怪怎麽也對凡人有這種……這種想法?
慶幸的是,鳳車行得快,沒多久就到了地方。坤儀像兔子一樣跳起來就要跑,聶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微微挑眉:“不再替你那姐妹多求求我?”
坤儀搖頭如撥浪鼓:“我這個人沒什麽姐妹的,那是個小冤家,侯爺還是秉公辦事吧。”
說罷,扭頭就喊著蘭苕入了府門。
聶衍失笑,看著她倉皇的背影,心情總算好了些。
“夜半。”
“屬下在。”
“去替我辦件事。”
夜半恭敬地聽完吩咐,有些意外:“以什麽名義放出來?”
聶衍看了他一眼:“你還真信了黎諸懷的話,凡事都要從他眼皮子底下過?”
夜半了然,領命而去。
其實若是在平時,聶衍未必會當真如了坤儀的願,畢竟做這件事對他沒什麽好處,還有可能被黎諸懷嘮叨。但今日,大抵是被黎諸懷說煩了,他偏要逆其道而行。
坤儀未曾礙過他什麽,他幫她一把又何妨。
於是,當秦有鮫剛打算去一趟上清司,門還沒跨出去,他就瞧見杜蘅蕪一身憔悴地坐在了門口。
“師父。”杜蘅蕪有氣無力地道,“他們的鎮妖塔,真不是人待的。”
秦有鮫又心疼又好笑,連忙將她引進宅邸,給她倒了茶,又查驗了一番她身上的傷。
杜蘅蕪喝了兩壺水,放下茶壺抹了把嘴道:“您快去攔著點坤儀,再跟聶衍在一起,她也會沒命的。”
鎮妖塔裏關著的大多是低等的妖怪,照理說這些妖怪還不夠聶衍一拳頭的,為何要浪費這麽多地方來關押?杜蘅蕪一開始也納悶,直到收到師父送去的卷宗,修習了一個小周天之後,她竟憑著塔內的妖氣精進了一個甲子,然後就聽明白了那些妖怪在嚎什麽。
上清司將他們關在鎮妖塔,不是為了鎮妖,而是為了取他們的妖心來畫符,那符咒給人吃下去,就能有更多的妖怪被送進來,周而複始,直至將擋他們路的人統統變成妖怪。
她為了保命,隻能裝作聽不懂,原以為得找時機逃命,沒想到今日他們居然主動將她放了出來,一看見夜半,她知道了,多半是坤儀求的情。
“若讓聶衍知道我聽得懂妖怪的話,想必他會殺人滅口,也會連累坤儀。”杜蘅蕪皺眉,又嘴硬地加上一句,“就算她的命不值錢,但她救我一回,我也就替她想一回。”
秦有鮫聽完,神色有些嚴肅:“你先回相府去養傷,不管誰試探你什麽,你都別露出馬腳,其餘的,交給為師。”
杜蘅蕪應了,起身出門上車。
秦有鮫在屋子裏坐了好一會兒,決定去一趟三皇子的府邸。
***
坤儀正在在蘭苕收拾春獵要用的東西,冷不防接到消息,說三皇子承了這次春獵的差。
“這倒是奇了,先前堂上出現的妖怪是為三皇子說話的,今上很是不悅,連著冷落了三皇子許久,未曾想如今竟放著四皇子不用,反叫三皇子管事。”她一邊嘀咕一邊用花瓣牛乳泡腳,熱氣氤氳,屋內都是奶香。
蘭苕揮退了其餘的人,伸手給她取掉頭上珠釵:“聽說是國師給三皇子攬的差事。”
“師父?”坤儀皺眉,“他向來不管這些糟心事,怎麽也摻和上了。”
蘭苕自然是不知道緣由的,但三皇子辦事不太牢靠,他掌事,坤儀就不得不多帶幾個護衛,以免自己丟命。
大宋的春獵與別處不同,獵的不是兔子小鹿,而是山間即將成妖的一些東西。
將成妖而未成之時,是這些東西最脆弱的時候,皇室之人由上清司引路,以帶著符的箭將其射殺,能表明大宋滅妖的決心,讓民間百姓更為臣服。
原本這差事給與上清司交好的四皇子是順理成章的事,奈何秦有鮫橫插一腳,三皇子接手自己完全不熟悉的領域,一路上的矛盾也就多了起來。
“還請殿下下車。”
皇室的隊伍走到一半,因著前頭出現妖氣,三皇子緊張地命人挨車搜查,坤儀正犯困呢,就被人掀開了車簾。
動作太粗魯,她不太高興:“本宮的鳳車就這麽大,看一眼也就罷了,還真要本宮下車去等著不成?”
上清司的人朝她拱手:“屬下奉命行事,還請殿下體諒。”
“本宮也想體諒你們,但本宮想不明白,坐在車上讓你們查,和下車去有什麽差別?”她不耐煩了,“不都是拿你們的法器來查看,難道有什麽東西是本宮肉體凡胎能遮住的?”
那人新到上清司,也是個愣頭青,滿懷不屈權貴的骨氣,當即就拔了刀。
聶衍正在前頭與上清司的人商議部署,冷不防就聽得外頭來人稟告:“侯爺,不好了,我們的人在後麵與坤儀公主動起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