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飛機平平穩穩地降落在西雅圖。
因為航班安排問題,飛機下一次起飛將會在六個小時之後,這六個小時機組可以自由安排時間休息。
往常,飛行員們都會選擇找個地方躺一會休息片刻,空姐們可能會去逛逛街,買點東西。
但今天,去逛街的美麗女孩裏麵多了一個男人。
夏經灼安排好了一切也跟著要離開機場,幾人一起在外麵等出租車,殷曼紅著眼睛遠遠看他,平時這個時候她早就上去搭訕了,可今天怎麽都沒辦法挪動腳步。
楊陽看殷曼這樣有些心疼道:“殷曼姐,你別這樣,夏機長都結婚了,就算你再喜歡他也得到此為止了,他從來都沒回應過你,你為什麽還要堅持呢?”
殷曼苦笑了一下,眼淚又要掉下來,其實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還要堅持,事情到了這一步又到底還在糾結什麽,他都結婚了,難不成她還要去做小三嗎?她年紀也不小了,喜歡夏經灼這些年,她的追求者越來越少,難道她真的要為了他一輩子不嫁人嗎?
“我不知道。”殷曼茫然地低下頭,盯著西雅圖機場門口的路麵說,“這麽多年了,我唯一一直在做的事就是喜歡他,這種喜歡已經成為了習慣,現在突然有一天他告訴我,他結婚了,我知道我不該再有這樣的感情,可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
說到最後,語調幾乎哽咽,其實她們距離夏經灼並不太遠,這會兒門口等車的人不算多,他可能是聽見了她的話的,可是夏經灼的反應呢?
他攔了一輛出租車,禮貌紳士地轉頭望向她們,仿佛沒看見殷曼滿臉的矛盾和不舍,非常官方地問:“你們要先走嗎?”
楊陽愣了一下說:“夏機長不著急嗎?”
夏經灼好像永遠是那樣,他決定的事即便可能會對別人造成傷害,也不能阻止他完成的腳步。
他就那麽看著還在哭的殷曼說:“六個小時,做什麽都足夠,我隻是去給太太買婚戒,並不著急,你們先走吧。”
楊陽幾乎是逃跑似的帶著殷曼上了出租車,殷曼失魂落魄地趴在窗戶前看著窗外站著的男人,他蹙眉立在那裏,在外麵不知是否能看見車玻璃內的人,但他是看著她的。
從他的眼睛裏,她看出了一些隱隱的擔憂和煩躁,她的狀態惹他討厭了,也讓他擔心了。
她的喜歡給別人帶來了負擔,這是她最不希望發生的事。
做空姐這麽多年,不乏優秀男士追求她,比夏經灼有錢有身份的大有人在,可這些人不管怎麽樣都進不到她心裏,他們要麽是談吐不及他,要麽是相貌不及他,每遇見一個人她都情不自禁地拿來跟夏經灼作比較,最後得到的結果也都是誰都比不上他,後來兜兜轉轉她發現,說到底還是因為她太賤了,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他就是她心口的朱砂痣,她怎麽都不可能摘下來。
可是,事到如今,她再不摘下來,就會犯原則性的錯誤,她不想看見那樣的自己。
惡毒,小人,下賤,她不想成為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
不舍地收回視線,殷曼低下頭,回憶著工作時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夏經灼真的是個君子,他幾乎從頭到尾都沒有給過她任何被喜歡著的感覺,他不和你玩曖昧,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當真是潔身自好的一位君子,也君子到薄情。
“殷曼姐,不要再喜歡他了。”楊陽心疼地說,“這樣的男人,不是我們的就不是我們的,你還年輕,你還有很多機會找到你的真命天子,就算不為自己,也為你後來的男人好好保護你自己,不然他多心疼啊。”
殷曼聞言,泣不成聲地哭了起來,這些天她一直忍著不使勁哭,不當著人麵哭,故作鎮定的工作,這一刻是她最放肆哭泣的時刻,她告訴自己這段毫無指望的單戀,從此以後就永遠埋藏在記憶裏吧。
西雅圖知名珠寶品牌的專櫃裏,夏經灼認真地看過櫃姐介紹的每一款鑽戒,說實話,這個牌子的鑽戒真不便宜,價目的數字後麵要加好幾個零,但不管多貴,好像一想到戴在江嘉年手上的樣子,他就覺得都是值得的。
換再便宜的,再差勁的,都覺得配不上她。
櫃姐看夏經灼選得那麽認真,不禁開始羨慕會收到他戒指的女士,全程服務都很熱心,這位挑剔的客人最終也選擇了一枚閃閃發光的鑽戒,設計簡潔大方,雖說沒有鴿子蛋那麽驚豔和土豪,卻多了幾分內斂與溫柔。
從珠寶店出來,抬手輕撫過西裝上放口袋,想到江嘉年收到戒指時的表情,夏經灼不自覺地揚起嘴角,帶上了少有的溫存笑容。
不遠處,林棟和陳鋒坐在珠寶店對方的快餐店裏看著他那邊,陳鋒眼見著他上了出租車離開,對林棟說:“林機長,怎麽沒見他約馮晨見麵?你說他們是不是已經見過了?”
林棟擰眉望著夏經灼的車子遠去,冷笑一聲說:“要怪就怪你當初做的手腳不幹淨,現在給人留下把柄,時時刻刻被人家捏著,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死了,還要拉上我來陪你。”
陳鋒冷聲道:“林機長,您這麽說就不對了,誰知道會出問題呢?那個馮晨年紀輕輕的,本事倒不小,我雖說不是機械師,但在某些方式技術可不比他們差,我動的手腳,自認他們看不出來,這個馮晨,是我低估他了。”
林棟瞥了他一眼:“那現在呢?你要為自己的自大負責任吧?自己出去承擔一切後果怎麽樣?”
陳鋒立刻說:“不可能的林機長,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就算我要死,我也拉個人陪我一起死,我這麽熱愛飛行,和您一樣想要飛半輩子的,您都快達成所願了,我當然也要跟上了。”
林棟從來不知道陳鋒這個人有這麽討厭,可是沒辦法,事已至此,隻能怪自己當時一時糊塗,居然真的默許了他那樣的行為。
陳鋒見林棟不說話,微微一笑道:“所以現在還得麻煩身經百戰的林機長給我出個主意,怎麽度過這個危機,這也算是幫您自己了。”
林棟斜睨著他冷笑道:“你也知道要求我?”
陳鋒謙虛道:“當然了,我這不是一直唯您馬首是瞻嗎?”
林棟根本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早在來這裏之前他就仔細思考過了要怎麽度過這次危機,也有了一個還算不錯的主意。
“現在這情況,我們太被動,指不定什麽時候夏經灼就會和馮晨一起把事情扯出去,為了改變這個局麵,我們最好還是……”
陳鋒靠近:“怎麽樣?”
林棟古怪地笑了一下說:“先下手為強。”
陳鋒恍然,眼神變了幾變,林棟繼續道:“你不是說現在邢舟滿心以為害他的人是夏經灼嗎?那你不好好利用這個魯莽單純的年輕人,就實在是你的不應該了。”說到最後,林棟微笑了一下,得意地端起咖啡杯慢慢喝著。
陳鋒莞爾,心裏已經有數了。
回到國內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晚上了,夏經灼沒打電話打攪江嘉年休息,江嘉年這會兒其實也還沒休息,躺在**拿著手機算時間,現在他該回國了吧?下班了沒有?到宿舍了嗎?一係列念頭擱在腦子裏,思念就好像開了閘的水一樣傾瀉而來,怎麽都止不住。
他們已經兩三天沒有正經聯係,他工作的時候很少可以打電話,最多就是發幾次短信,可電話隻能聽聲音都不足以彌補思念了,更別提短信了。
輾轉反側,直到深夜都沒能睡著,江嘉年直接坐了起來,掀開被子豁出去似的撥了電話,她本以為自己的電話會無人接通,但那至少也打過了,心裏也不會再熱乎乎地想要嚐試,反正就是為了斷自己的心思,人家就算不接也沒事……
好吧,雖然這樣勸說了自己許久,可如果夏經灼真的不接電話,她還是會心裏難受。
她這邊正自己難受著,電話就接通了,聽著手機那頭傳來的久違的悅耳的聲音,江嘉年整顆心都加速了跳動。
“還沒睡?”
他都沒問是誰,直接說了上麵的話,是不是代表他之前也在想著要不要給她電話?
江嘉年“嗯”了一聲好半晌才說:“我是不是打攪你休息了。”
夏經灼沉沉地說:“沒有。我也正想給你打電話,但怕影響你睡覺,耽誤你工作。”
江嘉年抿唇未語,可即便她不說話,即便隔著電話,這頭的夏經灼卻仿佛可以看見她失落又寂寞的臉一樣,他一衝動就直接說:“要不然,你搬過來和我一起住吧。”
說完了這話他才回想起來這個念頭有多不實際,先不說他現在住的是公司機組宿舍,房子很小,完全不適合新婚夫妻住,就說他這邊為了工作,方便去機場,距離市中心是很遠的,江嘉年的公司就在市中心CBD,她要是搬過來住,早上很早就得起來趕過去,那多累。
那如果他搬過去陪她呢?也不切實際,他的工作需要靠近機場,並且時間不固定,不知道幾點就要走,也不知道幾點才回來,就算他不在意路上的辛苦,也擔心會影響江嘉年休息。
他的考慮江嘉年當然也都知道,他們都是成年人,說話的時候都會考慮清楚後果,縱然剛才夏經灼衝動了一下,可江嘉年的回應卻不是衝動。
她果斷地說:“好,我搬過去,就這周你休息的時候,你幫我來收拾收拾東西。”
夏經灼怔住,盯著黑漆漆的屋子,想到她剛才說的話,方才滿心的寥落似乎都被填滿了。
“那樣你會很辛苦。”他低聲幽深道,“你要很早就起來趕回市中心,不會累麽。”
江嘉年現在哪能感覺到累啊,她覺得渾身精力充沛,今天晚上估計都睡不著了,興奮得已經想要開始收拾東西了。
“不累不累,才多遠呀,我是總裁嘛,晚點到公司也沒什麽,你別擔心。”
一想到以後一醒來就能看見他,晚上總能等到他回來,江嘉年心裏就美得冒泡,三十年了,原來戀愛是這樣有趣幸福的事,婚姻不是愛情的墳墓反而是愛情的開始,能有這樣的生活,這樣的丈夫,江嘉年覺得一會睡著了,她估計也得笑醒。
不過,後來江嘉年才發現自己實在是太樂觀了,什麽一醒來就能見到他,晚上總能等到他回來,那都是隨緣的,絕對隨緣。夏機長今天飛這裏,明天飛那裏,飛短途還好,晚上再晚也能回家,飛長途了她又得咬著手帕獨守空房,嫁了一位飛行員,日子……你得數著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