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曹氏兄弟

曹秀一來就阻止了丁夫人對曹操的咒罵,一番話更是暗含深意,直讓在場眾人皆是驚奇。

但他心裏也明白,此時光是在一眾文武麵前說這話還不夠。

丁夫人就算不與曹操鬧翻,可母憑子貴,到時候卞夫人依舊會成為主母,曹丕也會成為長子,自己這嫡長孫的位置遲早危險。

眼下穩住了丁夫人,自然而然要更近一步,對話曹操!

隻有讓曹操明白曹昂之死的價值,才能保住他曹秀嫡長孫的位置!

說幹就幹。

曹秀眼珠子一轉,看著丁夫人奶聲奶氣的道,“祖母,孫兒想去看看祖父。”

“父親戰死,必不止祖母一人傷心,當此時刻,祖父定然更是悲痛。孫兒不孝,父親生前未能侍奉於父親左右,但孫兒必繼承父親遺誌,為祖父排憂解難,匡扶漢室!”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又是一驚。

饒是荀彧,荀攸等人也不由徹底怔住了。

這話看上去隻是一句廢話,重複之前的孝道,但實則這話裏大有文章。

首先他是在提醒卞夫人,曹昂雖死,可你兒子曹丕要成為長公子,那還沒這麽簡單。

其次,他這話也是在告訴在場的諸位,曹昂乃是嫡長子,自己乃是嫡長孫,曹氏的一切事情,他都能參與。

最後,他這話自然也是在表明心跡,那絕不會因為曹昂死了,他曹秀就無人可依,任人欺辱!

曹操還在!

隻要曹操還在一日,他曹秀就不容任何人欺辱!

那卞夫人聽罷,神情頓時大變,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曹秀,滿目震驚。

而曹丕則是滿臉冷氣的望著,想必此時已經恨得牙癢癢,但卻無可奈何。

丁夫人心中了然,心知曹秀此言何意,聞聲當即上前將曹秀一把抱起,眼淚嘩嘩的往下掉,“好孫兒......你父親若知你心意,定能含笑九泉了......但你祖父尚未回來,你且等些時日......”

此時曹操正在從宛城返回許都的路上,曹秀想見曹操,隻怕還要等上十多日。

可曹秀豈會不知?

他明知曹操不在,卻仍是這般言語,此番心誌,更是叫在場眾人驚奇莫名。

因為他的這番故意言語,必然會傳到曹操的耳中。

而以曹操本就好奇多疑的性格,再加上心中對曹昂的歉疚,隻要一回許都,定然召見他。

到了那時,他曹秀也就不會是以前的曹秀了。

“嗚嗚嗚......真是既苦命又孝順的孩兒......姐姐,曹昂有此後,便是死也瞑目了。”

“姐姐,收斂悲痛些,咱們也應該振作起來,不能讓主君此時再為我們分心了啊。”

這時,卞夫人佯裝哭腔,一臉勸慰之色的看著丁夫人。

可她這番話聽上去隻是勸慰之言,但其中卻是暗藏殺意!

她如此言語,無異於在強調剛才卞夫人的過激言語,咒罵曹操。

當著荀彧,荀攸,陳群等人的麵,卞夫人咒罵曹操乃是事實,一旦傳入曹操耳中,曹操便是再是心中愧疚,那也會忍不住惱火,到時候便是兩人決裂徹底鬧掰的結果。

而她卞夫人,通情達理,又顧全大局的形象,自然深入人心。

曹秀聞聲,心道這卞夫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燈。

不過你卞夫人說到底隻是一介夫人,隻要你兒子曹丕演不過我,那你也隻能當個配角。

於是瞥了一眼曹丕,隻見此時曹丕不知為何已然沉靜下來,臉上不見任何波瀾,隻恭敬立於卞夫人身側,不知在想些什麽。

曹秀見狀一怔,但瞬間轉醒。

好嘛,好家夥,這就演上了?

行,既然你們要開演,那別怪我秀你們一臉了。

不待丁夫人應聲,曹秀當即拜倒在卞夫人身前,伏拜道,“卞夫人,祖母與祖父一體同心,此刻祖父喪子,悲痛欲絕,祖母又何嚐不是?況且祖母膝下隻此一子,我父親身死之事對祖母的打擊,可想而知。”

聞聲,在場荀彧,荀攸等人皆是微微點頭。

白發人送黑發人,世間悲痛之事,莫過於此。

丁夫人傷心欲絕之際,說出些過激言語,那豈非也情有可原?

想到此處,幾人皆是向曹秀投去讚許的目光。

丁夫人當即蹲下身來,滿眼欣慰與寵溺的撫摸著曹秀的小腦袋,“真是好孩子......”

然此時卞夫人的一張臉卻已然成了醬肝色,秀目之中流轉著的皆是隱隱恨意,但卻又不得發泄,隻盯著曹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曹秀顯然也沒想讓她說話,接著繼續道,“卞夫人不必擔憂祖母,孩兒就跪侍於祖母身側,待得祖父返回,孩兒必去祖父身前請罪。”

“請罪”二字一出口,卞夫人徹底愣住了。

她原本隻是想嚇唬嚇唬丁夫人,辱罵主君雖是大罪,可曹操的為人別人不清楚,她能不清楚?

曹操豈會因為丁夫人辱罵了他兩句,就對丁夫人怎麽樣?

然而曹秀這“請罪”二字,卻是讓她心頭一驚。

因為說到“罪過”,難道故意激怒丁夫人的她就沒有罪過了?

而曹操最不喜的,不就是在他麵前耍心機之輩?

一旦曹操得知今日之事,豈會給她好臉色?

自己在戰前兵敗,自己的後宮婦人卻在耍心機爭位奪寵,這他能忍得了?

卞夫人想到此處,身上頓時一片寒意。

然而這時,一直未曾開腔的曹丕卻是忽的向前一步,朝著丁夫人一禮。

接著,他目光冷然的看著地上的曹秀,臉色微轉,顯現出一副仁義儒雅模樣。

“秀兒太過較真了,父親知兄長之死為何,豈會責罰主母與你。”

“請罪二字切莫再說出口來,這幾日你好生在府中待著,待得父親返回,我必為主母,為你爭取一個寬慰。”

“請諸位大人作證,丕今日起誓,願竭盡心力,以承長兄之誌,必不致父親勞累難返!有違誓言,丕夭壽短命!”

曹丕臉上滿是信誓旦旦之色。

一旁卞夫人聞聲,當即看向荀彧,荀攸等人,“諸位大人,丕兒有此心誌,乃是曹家之福啊!”

眾人聞聲,臉上頓時露出欣慰之色,皆是朝著曹丕拱手點頭示意。

唯有曹仁,夏侯淵兩人不動聲色,不見喜怒。

但其實他們心中清楚,曹昂一死,曹丕自然而然成了曹家長子。

而曹丕此言,顯然是在故意渲染他身為曹家長子的聲勢。

隻是曹昂乃是在戰場上戰死,說的確切些,乃是替曹操而死。

曹仁,夏侯淵乃是武將,最敬最重同袍護住之情,再加上曹昂此舉,孝義滿天下,而他曹丕身在許都無所事事,曹昂一死便出來爭奪長子之位,他們二人聽了心裏自然不舒服。

曹秀自然也知道曹丕此言何意。

聞聲,當即抬起小腦袋,一臉認真的看向曹丕,“叔父,您可要說話算話啊。”

夭壽短命?

你丫活了四十歲,還短命?

不過你既然都說出了這種話,我要是不讓你見識見識什麽叫違背誓言的下場,你還真以為老天無眼。

於是他接著道,“侄兒別無所求,但求祖父返回許都後,能夠讓侄兒見父親最後一麵,還望叔父成全。”

說著,他有模有樣的跪在地上,朝著曹丕“恭敬”一拜。

在場一眾文武聞聲皆是點頭,這個要求合情合理,便是曹操在此也不得拒絕,遑論曹丕乎?

隻見曹丕當下點頭答應,甚至還親自上前,扶起了曹秀。

“秀兒,放心吧,日後叔父必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曹丕麵帶誠意的說著,但手上卻是緊緊捏住曹秀的胳膊。

曹秀那細胳膊細腿兒的,一下子生疼。

但曹秀卻是麵不改色心不跳的笑著道,“那便多謝叔父了。”

接著,一轉身,曹丕隻能放開他,眼中當即閃過一抹厲色。

而曹秀轉身後,立時看著丁夫人道,“祖母,孩兒想去給父親跪經。”

丁夫人見曹秀如此聰穎,又有這般孝義,心中當真是萬千個喜愛。

急忙抱著他來,滿眼寵溺道,“祖母陪你。”

說著,便抱著曹秀往曹氏宗祠去了。

而在場的一眾文武見丁夫人與曹秀離去,他們也自然不好繼續留在這裏,當即先後向卞夫人和曹丕告辭。

待得眾人走得一幹二淨,卞夫人這才臉色陰沉的道,“此子心誌,非比尋常.......”

“母親,孩兒自由主張。”

曹丕站在門口,望著丁夫人抱著曹秀離去的走廊,眼神淩然。

“現如今你便是曹氏長子,此子居然敢跟你明爭暗搶,當真是個禍害。”

“你剛才說要給她們祖孫二人討個寬慰,到底什麽意思?”

卞夫人有點沒搞懂曹丕的用意。

然不待曹丕明言,從頭到尾都未曾開口的曹植,卻是忽的一臉天真朝著卞夫人道,“母親,大哥的意思是,曹昂大哥死了,曹秀又隻有我這麽大,卞夫人便是祖母,可在外臣眼中,咱們大哥才是真正的長子,才是咱們丞相府的主心骨。”

“今日他在家中穩定大局,日後父親得知,必對他委以重任,到時候即便父親對曹秀心中有愧,也不會如何重賞他的。”

“大哥說要給曹秀討個寬慰,意思則是代曹昂大哥照顧曹秀,這對父親來說,便是最大的寬慰。”

曹植不過六歲,與曹秀一般大小,此一番話說得純樸無邪,滿眼童真,可卻又句句在理,毫無破綻,直讓卞夫人一陣心喜。

她丁夫人有個曹昂,可我有三個兒子,而且一個比一個聰明,她拿什麽跟我鬥?

想到此處,她心中更是對未來充滿了憧憬。

而曹植話音落下,隻一臉愜意的伸了個懶腰,抬頭問到,“母親,我們還不走嗎?這兒好沒意思啊......”

卞夫人聞聲,當即寵溺萬千的摸了摸他的小腦袋,一手牽著他,一手牽著曹彰,轉頭看向曹丕,“丕兒,咱們也走吧。”

曹丕應聲點頭,可他的一雙利眼之中又泛起了剛才的淩厲之色。

“兄弟?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