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戰術（“和藹可親”的教練）
冰涼的水流過臉龐，順著下顎線的弧度滴落，清醒了點的楚盈拿起手機想看看時間。
卻發現了一些，她似乎不該知道的事情。
把視頻關上又打開，它始終存在於屏幕之上，提醒著楚盈它的真實性不容置疑。
一喝酒就斷片的少女眼含熱淚，從來沒有這麽堅定過的保證：
“以後再也不會喝酒了。”
這句話顯然沒有讓屏幕對麵的人滿意。
趙麗蓉的消息又伴隨著接連不斷的提示音，一條條地跳出來，偶爾還和屏幕上方金恩熙的信息頻率同步。
十分後悔的楚盈仔細想了想，如果再回到那個時候……
她可能還是會喝的。
整間屋子內唯一可以入口的**隻有桌上和櫃子深處藏著的幾瓶酒，再加上其餘兩人一直勸酒的氣氛。
當時的楚盈屈服了。
現在的楚盈想了想，覺得自己也會屈服。
以往喝醉的時候也從來沒吹過牛的楚盈深吸了口氣，蔫頭耷腦的接起了趙麗蓉的電話。
對方連著發了幾條消息沒有回音，此時電話剛接通，就是幾句毫不間斷的訓斥。
語速極快，卻又字字清晰。
很有做解說員的天賦。
說了沒兩句，那邊的聲音戛然而止，原本暴躁的聲音強行壓低放柔，聽起來十分怪異。
在心裏反複告誡自己對楚盈溫柔一點，趙麗蓉用慢慢吞吞的語速又找補了幾句，說她完全理解楚盈——
理解個屁。
現在都沒搞清楚這小丫頭片子腦袋裏都在想什麽。
趙麗蓉是覺得楚盈有天賦沒錯，但也沒想過她能立刻贏過薇拉。
無論薇拉再怎麽狂妄，她也有可以狂妄的資本。拿下過無數金牌的俄羅斯女人在職業生涯中也同樣獲得過兩次超級全滿貫。
在後來的媒體采訪中，淺綠眸子的薇拉笑得眉眼彎彎，說出了那句流傳至今的金句：
“拿全滿貫也太累了，之後應該不會再拿了。”
聽聽人家說了什麽啊。
大家都夢寐以求的榮譽放在她麵前，卻被她輕輕揮開，答案也十分簡單的隻有兩個字：
“太累”。
說句不客氣的話，現在的楚盈想贏過薇拉，那真是小雞吃黃豆。
夠嗆。
用不著趙麗蓉再提醒，已經完全清醒過來的楚盈拉開窗簾，看著離地十幾米高的窗外，開始認真思考起了摔成輕傷的可能性。
雖然很慫，但至少不會輸得太難看。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電話那頭的趙麗蓉話頭一轉，開始誇楚盈至少不是真的失了智。
“你們這個賽製訂得還不錯，如果你碰巧發揮出色，薇拉又碰巧發揮平平，沒準你還真能獲勝。”
一句話用了兩個碰巧，卻依舊沒有削弱趙麗蓉的鬥誌：
“我研究了一下，如果嚴格按照你們十六歲在世錦賽場上滑的曲子來算，你的基礎分值是比薇拉多的。”
兩人這場“友誼賽”的規則十分簡單。
分別滑一曲對方的自由滑，誰滑得更好誰就是最後的贏家。
因為薩芬娜一直誇楚盈的《雨中漫步》，薇拉決定就滑這首，用楚盈最擅長的東西打敗她。
與之對應的，是薇拉十六歲時在世錦賽上滑的曲子，《莫斯科的雪》。
按照兩人節目中安排的動作來算，薇拉技術動作得分（TES）的基礎分就要比楚盈高出五六分。
如果是相同水準的人同時跳這兩個節目，並且在兩人全都達到完美的情況下，《莫斯科的雪》顯然能得到更高的分數。
說到這兒，趙麗蓉頓了頓，順著耳麥傳來了紙張翻動的聲音。
邊看資料邊製定計劃的趙麗蓉皺起眉頭，看著節目單中顯眼的阿克塞爾三周跳（3A）。
現在正在練習三周跳的楚盈應該是到了能掌握勾手三周跳（3Lz）的地步，難度更高的3A由於在世錦賽的節目單上沒有安排，而暫時擱置了訓練。
不過……
“薇拉的節目單裏安排了兩個3A。”
“一個是單跳，還有一個是阿克塞爾三周跳接後外點冰兩周跳（3A+2T）。”
說到這兒，趙麗蓉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你應該沒問題吧。”
如果楚盈像其他人一樣安分守己，每天按照趙麗蓉製定的計劃訓練，那必然是有問題的。
3A隻在她們的過往訓練中出現過兩次，就被即將到來的世錦賽叫停了。
忙著幫楚盈糾正3Lz的標準度和美觀性，再加上這個小丫頭自己私下訓練確實也有個度，不會做減損職業生涯的蠢事。
趙麗蓉索性對每天吃過晚飯還跑到訓練場不知道練什麽的女孩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本來對楚盈私下加練深惡痛絕的趙麗蓉在兩人六年的相處中，態度漸漸轉變成了：
隻要不把身體搞出問題來，她想多練就隨她去嘛。
果然，電話那頭的楚盈猶豫了不到兩秒，就把目前的進度和盤托出：
“跳是能跳出來的，就是不穩定，十個裏麵有五個都得摔跤。”
跳躍標準足周後摔倒也是扣分的一大項，按照現行的新規則來算，3A跳躍後摔倒會扣掉2分，執行分（GOE）也會按照裁判的判斷扣去部分。
但能跳足周就比空周要好得多。
此時的趙麗蓉全然忘記了當時她是怎麽揪著小楚盈的耳朵警告對方別私下加練的，隻恨對方偷偷練得還不夠多。
仔細帶楚盈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局勢，趙麗蓉拎起腳邊的水杯潤了潤喉。
她抬眼望向冰場裏已經連續滑了五六圈卻一個動作都沒練的隊員，沒再和楚盈講幾句虛偽的囑托，掛了電話去訓隊員了。
起床後半點東西沒吃的楚盈揣著滿腦子戰術，準備先找點吃的墊墊肚子。
有時候，人與人的緣分就是這麽奇妙。
電梯門打開，楚盈就和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打了個照麵。
用始作俑者這個詞可能不太準確，但誰能說這件事的發展不是靠薩芬娜的推波助瀾呢？
已經被薇拉按著腦袋揍了一頓的薩芬娜縮了縮脖子，立刻和楚盈勾肩搭背起來，其目的在於控製住對方的手。
好讓她空不出手來揍人。
雖然被揍了一頓，但還是不明白自己錯在哪的薩芬娜很真誠，眨巴著水靈靈的藍眼睛，誠懇地問出了她的肺腑之言：
“不就是比一下嘛，怎麽你們都這麽大反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