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父子
看老太太這樣積極,秦煜到底沒敢直說出自己不願娶縣主的話,閑話幾句後他便告辭退了出去,後腳平南侯也辭出來了。
在一水榭處,平南侯追上秦煜,攔在他麵前,“我看你似乎不願意這門婚事,方才你祖母還說你要出家,怎麽,你竟有這蠢念頭?”
“不錯,我不願娶縣主,”秦煜直直迎上平南侯的目光,無懼無畏。
麵對老太太,他還顧忌這些年的祖孫情份,怕直不隆通地說出來老人家受不了,可對於這個從小到大對他冷言冷語的父親,他沒什麽不敢說的。
平南侯麵色漸漸陰沉,雙手背在身後,在秦煜麵前踱來踱去,“縣主也看不上,你還要怎樣的,人要有自知之明,她不嫌你腿有殘疾,是你的福氣,況且你祖母年紀大了身子也不如原來,你說話要細掂量。”
這話秋曇聽了都覺傷人,殘疾本就是秦煜的心病,侯爺作為他的父親竟還因此說他配不上縣主,雖然這是事實,可出自至親至近的父親,秦煜怎麽受得了?
果然秦煜牙槽緊咬,咬得腮幫子都鼓了起來,“祖母那兒我會想法子,至於縣主的抬舉,”秦煜將“抬舉”二字咬得極重,切齒道:“便恕我不能從命了!”說著吩咐秋曇:“走!”
“走?走哪兒去!父親在這兒說話,做兒子的不恭敬聽著還要去何處?”平南侯指著他,濃眉壓下來,一雙鷹眼深邃而銳利,“你長了這麽大,隻學會了使性子,什麽人什麽事都得依著你的意思你才高興。”
秦煜雙手緊抓扶手,身子朝前伸,似要掙紮著站起,他梗著脖子與他父親針鋒相對,“是,我是任性,不任性不就像你一樣麽?”
“為父怎麽了?”
“娶了周家那位,父親有一日高興麽?躺在**睡得著覺麽?想起我母親時心裏是什麽光景?如今你還要叫我學你,娶一個人人都說好的女子回來操持家務,生兒育女,然後每一日都不高興,每一日都睡不著?”秦煜笑著,笑容殘忍。
他窺探到他父親最隱秘的感情,像用刀子刨開他的心。
平南侯額角青筋直跳,怒不可遏,抬起手便要打他,秋曇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將輪椅往後一拖躲開了。
“老爺,請您手下留情,二爺因這雙腿已經夠難受了,您就憐惜憐惜二爺吧!”秋曇怯怯望著橫眉冷豎的平南侯,他身材昂藏,光站在那兒,投下的陰影便足以遮蓋住她。
這是個戰場殺敵的老將,殺人就跟鬧著玩一樣,她真怕他一掌拍下來把秦煜打壞了,也怕他一激動便將她這微不足道的奴婢掐死了。
然而終究,那耳光沒打下來,他放下手,深深望了眼秦煜,拂袖而去……
秋曇身子一軟,險些跌倒,幸而扶住了輪椅,這時她才發覺秦煜的右手正擋在她身前。
秦煜也發覺了,他燙了似的收回手,在心裏痛恨自己為何要護著她,不過一小小奴婢,幹他什麽事?難道她真給自己下了蠱?
“二爺,老爺的話您別放在心上,奴婢推您回去吧?”秋曇抬手抹了把汗,此時已近午時,五月中旬的日頭毒辣辣的,兜頭照下來,能曬脫一層皮。
秦煜頭也不回地冷聲道:“不必你推我,把守誠叫過來。”
秋曇心道何必呢?自己推他回去不就完了,還非得折騰守誠。
“快去!”
秋曇不敢忤逆,隻能頷首應是。
她把他推進水榭,便小跑著回了聽風院,此時守誠正在屋裏補覺,秋曇不得不將他喊起來,命他去推秦煜回來。
剩下的半日,秦煜也不準秋曇進屋伺候,昨兒還樂得清閑的秋曇,今兒閑不住了,總覺著大家都有活兒幹,獨她練字繡花不大對勁。
綠綺和翠袖也問她怎麽不去屋裏伺候,秋曇隻能攤了攤手回道:“不知我又怎麽得罪那祖宗了,他竟不要我伺候,還說不許我在園子裏晃悠,好像我汙了他的眼似的。”
綠綺和翠袖麵麵相覷,不明所以,隻能安慰她:“二爺是這脾氣,說不定過幾日又把姐姐調回去了呢?”
“別別別,”秋曇連連擺手,“我可不想伺候他了,不過是突然閑下來不習慣,過兩日便好了。”
接著,幾人又說起冬兒和綠濃。
綠綺方才聽幾個婆子說,冬兒七日前身子便大好了,托了人給夫人帶話說要回來伺候,可夫人命她再歇半個月,讓徹底養好了再回來。
秋曇知道夫人打的什麽主意,就是想讓她在秦煜身邊多伺候幾日,故意卡著冬兒不讓回,可惜秦煜已經不用她伺候了。
當日半夜,秋曇等人正睡得香甜,突然“咣”的一聲把她們幾人都驚醒了,秋曇感覺那聲響來自正屋,她打了個滾從**爬起,鞋子也沒來得及穿便跑到窗台前望,果然望見正屋燈火閃爍,她立即趿了軟鞋跑出去……
她直衝進秦煜臥房內,隻見床前腳踏翻倒,秦煜半躺在地,守誠雙手插入他脅下,正使出吃奶的勁兒往上提,卻也隻提起半個身子。
秋曇跑上前搭手,這才發覺秦煜臉色蒼白,滿頭大汗,連胸前衣襟都濕透了。
“不許碰我的腿,”秦煜歪著腦袋,有氣無力地喝住秋曇。
秋曇忙跟守誠換了一邊,秋曇抱住他的身子,守誠抱著他的腿,合力將他往**抬……待把人抬上床,二人已累得滿頭大汗。
秋曇扯了袖子替秦煜擦汗,擔憂地問:“二爺您怎麽了?”
“別碰我,”他丟開她的手,別過頭朝裏。
守誠抹著額上的汗急急道:“前半夜二爺說腿疼,我要去請大夫,二爺不許我去,後頭我迷迷糊糊睡著了,二爺不知怎的從**滾下來了。”
“腿疼?”秋曇坐在秦煜床沿邊,看豆大的汗珠從他額角滑落,順著脖頸滲進領緣,而衣領子被汗浸得都能擰出水了,她當機立斷,吩咐守誠道:“立刻去叫門,出府請大夫,快去!”
“不許去!”秦煜抓住秋曇的手腕子,點漆般的眸子鎖住她,聲音沙啞,“我屋裏由不得你做主,守誠,明早再去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