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訓斥
秋曇捏著那藥包,捏得死緊,許久才應了聲好。
這時,簷下傳來腳步聲,秋曇忙將藥包往袖子裏一塞,佯作憤怒,指著盛媽媽罵道:“外頭那麽多活兒不做來給二爺熬藥,你當你是什麽東西,二爺的藥用得著你來看,過幾日冬兒姐姐她們回來了,你有多遠滾多遠去!”
門被推開,綠綺也急急走進來,瞪著盛媽媽,“來這兒頭一日便說了,入口的東西不準你們碰,外頭哪兒待著不好跑這兒來,這藥要有個閃失看二爺不揭了你的皮。”
盛媽媽將蒲扇重重一放,拉了拉衣襟,昂著頭大步走了出去。
綠綺上前拿起蒲扇,給自己扇了兩下,道:“不過如個廁的功夫她們就鑽著空子來了,也不知想做什麽,幸而姐姐你在。”
“沒事兒,她沒敢做什麽,”秋曇寬慰了句,便退出灶房,回屋去了。
她趁著屋裏沒人,偷偷把藥材鎖進螺鈿櫃最下層,想著往後每回綠綺熬藥她都進去同她談會兒天,讓盛媽媽以為她是進去換藥的,至於這包藥嘛,盛媽媽帶來的定是府裏支領的,都是一等一的好藥材,到時拿出去賣了換錢,還能賺一筆。
藥藏好後她怕秦煜那狗鼻子聞出味道,換了衣裳才去正屋伺候,不多時便有侯爺屋裏的奴婢來傳話,說請秦煜過去。
秋曇這便推著秦煜出了院子,走到半路上,她右眼皮突然急跳不止。
侯爺平日從不請秦煜過去,今兒是有什麽要緊事麽?看著不像好事啊!
平南侯與周氏的感情一向冷淡,他自己單獨有間院子,還是同先夫人,也便是秦煜他娘曾經的住處,屋裏掛滿了秦煜她娘的詩作畫作,連屏風上畫的都是他娘,他屋前還專門開辟了個小花圃,裏頭栽滿了海棠花,因這是原配最喜歡的花。
這些事秋曇也是在原主的記憶裏得知的,因著先前她來這院子傳過話,不過她很不理解,平南侯既這樣懷念先夫人,為何她留下的唯一的兒子他卻從不給好臉色呢?
正忖著,輪椅便進了院子,隻聽得一陣呼呼聲,原是侯爺在花圃前練槍法,他一身短衣長褲,顯得整個人又挺拔又魁梧,每一槍送出去快如閃電,收回來也穩穩當當,突然,他轉了個向,槍頭直衝秦煜而來……
站在秦煜身後的秋曇嚇呆了,隻見秦煜麵不改色,抬起手肘一撥,那紅纓槍刺歪了,而他的輪椅歪向另一側,險些跌倒,幸而秋曇回過神來,緊緊扶住了。
平南侯看向秦煜的眼神中多了幾分驚喜,隨即他收了槍,轉身往屋裏走,立即有奴婢送上潔白的棉巾子,他抓了往臉上頸上一抹,那帕子便濕了大半,奴婢收了這帕子,又獻上新的。
秋曇推著秦煜進屋,心道秦煜有潔癖,他老爹這麽大汗味兒,也不知他嫌不嫌棄,低頭一看,果然秦煜眉頭深蹙,捂了捂鼻子。
“聽說春日宴上,你箭射得很好?”平南侯撒開腿在上首太師椅上坐了。
秦煜淡淡道:“不是我箭射得好,是旁人箭法太差。”
默默站在身後的秋曇吐了吐舌頭,心道這人說話也太直白了吧。
平南侯用棉巾擦著手,反問道:“你是說老三箭法不如你?”
秦煜一言不發。
平南侯將擦手的棉巾重重扔進銀盆裏,哼笑道:“他箭法不如你,卻比你懂禮得多,聽說安平縣主這幾日常來府裏尋雲兒玩耍,也邀了你,你卻端著架子不願出門,還是昭兒替你去招呼的?”
秦煜嘴角勾起一絲冷笑,並不辯解。
秋曇心道哪裏邀了他,近來都沒人給聽風園傳過話,便是邀了,夫人也會以他身子不便為由替他拒了。
“這也就罷了,聽說你還潑了林家姑娘的奶母一身湯水?你很有本事啊,欺負個小姑娘,欺負人家的奴才,”平南侯臉色愈來愈難看,“你母親待你不可謂不好,前些日子特地張羅了你和楊家柳家的姑娘見麵,那都是京中書香世家的小姐,你卻對人冷言冷語,若不是你母親攔著我,我早便……”
秦煜嘴角的笑意更冷。
“她不是你親生母親,不敢像管昭兒一樣管你,凡事都縱著你,你便也不體諒她的苦心,還給她出難題,那林家姑娘是你嬸子的外甥女,你得罪了她,讓你嬸子怎麽看你,回頭還不得你母親去解釋,去賠不是?”
“老爺,”秋曇見秦煜不解釋,急得要死,忙站出來朝上一禮道:“不全是二爺的錯,是那姑娘來晚了,且她奶母對二爺出言不遜——”
平南侯打斷她,指著秦煜道:“一個大老爺們兒,連姑娘家來遲些這等小事也不能容忍,往後還能忍得什麽?你三弟便不像你這爆炭性子……”
秦煜將秋曇拉起來,抬眼定定望著平南侯,“三弟三弟,父親滿口都是三弟,可又知三弟做了什麽?他拿旁人的畫作蓋上自己的戳兒,就為了得郡主縣主一個青眼,這便是父親口中懂禮守節的三弟?”
“什麽?你說什麽?”平南侯愣了,他知道春日宴那日眾人作了畫,還聽說秦昭和秦煜的畫得了郡主的誇讚,秦煜還罷,秦昭的畫他再熟悉不過,平平而已,他還以為是郡主隻是說場麵話,原來是他找人代筆?
秦煜看了眼秋曇,“你去把他的畫拿來,就在書案上最左側《山海經》底下壓著。”
秋曇大驚,看看坐上的平南侯,再看看秦煜,不得不應是下去了。
走出門時她一顆心簡直要從嗓子眼蹦出來,她暗恨自己當初多此一舉把畫偷了出來,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這畫要拿來,秦昭至少得吃頓板子,回頭夫人還不剝了她的皮?可要不拿來吧,這兒怎麽收場?二爺會縫了她的嘴,剁了她的手吧!
秋曇眼皮子跳得更快了,她一步一步緩緩往聽風院挪,腦子轉得風車一樣快,想著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