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生氣(二)

他忽的放開手,搭在扶手上,沾滿她殷紅口脂的食指不自然的翹起。

那紅色沾得她唇角到處都是,像一朵開到頹靡的芍藥。

秋曇立即提著發軟的腿去到花幾旁,一麵換下月季花一麵自責道:“奴婢錯了,奴婢不該自作主張,往後二爺屋裏的東西奴婢再也不隨意碰了。”

“過來,”他的聲音冰冷又生硬。

秋曇本想在花幾前多待一會兒,離他遠些,這會兒卻不得不走回去,站定在他麵前,低著頭。

“你身上有味道,回去換衣裳。”

秋曇忍不住抬起袖子聞了聞,一股好聞的月季花香味兒撲鼻而來。

“一股老三的味道。”

秋曇愣住了,難道是她與秦昭拉扯間染上了他身上的味道?這人是狗鼻子麽?連這也能聞出來!

“奴婢這就去換,”秋曇說著便要走。

“怎麽,你身上真沾了老三的味道?”他眼尾微勾,冷嘲道。

秋曇猛地意識到秦煜在詐她!

糟了,不打自招了,這位祖宗因本就疑心她勾搭秦昭,如今她承認身上有秦昭的味道,他豈不認為她方才與秦昭幽會去了。

“天大的誤會啊二爺!奴婢隻是半路碰見三爺,同他說了幾句話罷了,奴婢要與他有什麽牽扯,就讓……就讓奴婢天打雷劈,死後下十八層地獄!”秋曇伸出三根手指,有模有樣地指天發誓。

秦煜顯然不信,他冷哼一聲,“他送你的東西呢?”

“他送……哦,他送奴婢的玉佩奴婢沒要,”秋曇堅定道,說罷又納罕秦煜如何知道秦昭送了她玉佩。

還不及她細想,秦煜便向她伸出手,“荷包。”

秋曇遲疑了下,到底乖乖解了荷包遞給他。

他從她荷包裏摸出隻蝦須銀鐲子,冷笑著遞到她麵前,話直問到她臉上,“你沒收他的東西?”

“這是……”秋曇想說是夫人賞了,可轉念一想,她打了春杏兩耳光,夫人不罰她還賞賜她,怎麽說得通呢?

秦煜見她支支吾吾的,麵色漸漸陰沉,他垂眸打量這鐲子,“我當什麽名貴物件,不過是隻銀鐲子,還不如張嬤嬤賞你那個,怎麽,你就愛這廉價的物件兒,我送你的翡翠鐲子倒不如它?”

他直直望著她,望進她眼睛裏去,“還是說隻要是他送的,便是個草環兒你也喜歡?”

秋曇無言以對,隻能低著頭任由他罵。

秦煜睨她,目光嫌棄,“你就是個眼皮子淺的,無論誰送你的東西,好壞你都收,是不是?”

“不是,”秋曇囁嚅著。

“不是你收他的銀鐲子做什麽?你是他的丫鬟?”

“奴婢是二爺的奴婢,二爺不喜奴婢收外人的賞賜,奴婢便不收。”

“你明白便好,往後你隻能收我賞你的東西,”秦煜說著,又喊守誠:“去,拿個金鐲子來。”

秋曇猛地抬頭,不知秦煜又要搞什麽名堂。

不多時守誠便拿了個金囍蝶紋響鐲過來,呈給秦煜,秦煜將銀的扔了,拿起金的,再拉了秋曇的手腕子,粗暴地扯過來。

秋曇臉皺在一起,“疼!”

“你還知道疼!”

說話間他已將鐲子套上她的腕子。

秋曇被這金燦燦的鐲子閃花了眼,以金換銀,這麽劃算的買賣,再疼也值了。

秦煜看不得她那財迷的樣子,嫌棄地丟開她的手,冷冷道:“今兒暫且饒過你,往後再教我看見你同老三說話,便縫了你的嘴,再看見你戴他送的鐲子,便剁了你的手,明白了麽?”

秋曇扭著被捏疼的手腕子,忙不迭道:“明白明白,多謝二爺寬宏,奴婢這便去換了衣裳回來伺候您,”說著便退出了屋子。

……

直到回了自己屋,她才深深籲出一口氣,翠袖和綠綺圍上來,問她怎麽了。

秋曇用帕子擦了擦汗,道:“二爺的性子我也看不懂,分明惱了,卻不罰我,反倒賞了個金鐲子,”說罷揚了揚手。

翠袖和綠綺驚得說不出話,搶著要看那鐲子,秋曇便擼下來給她們賞玩,自己則去換了衣裳,淨了臉,重新塗上胭脂口脂,去正屋伺候了。

秦煜此時坐在書房,鋪開宣紙要做文章,秋曇想著他午飯沒用,便端了盤桃花酥來放在一旁小幾上,誰知他冷冷看了眼道:“書房裏不許放吃食。”

“可您午飯……”看他神色不耐,秋曇終於沒再說下去,這便把桃花酥端回明間兒裏,再回來研墨。

誰知研著研著,他又瞥了眼她的手:“你嫌我給的金鐲子不好?”

“不不不,奴婢哪敢呢?隻是金鐲子戴著太沉,幹活兒不便,況且這金的太點眼,回頭院裏那些愛嚼舌根的媽媽們見了,非得用唾沫星子淹死我不可。”

秦煜輕哼了聲,“這兒不用你了,去把明間兒裏的桌椅擦一回。”

秋曇大蹙眉頭,“可是今早奴婢才擦過呀。”

“再擦一回,”他的語氣不容置喙。

秋曇明白了,這人就是存心消遣她。

可誰讓她是個小奴婢,今兒還惹了他呢,她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忍耐,這便出去抹桌椅了。

然而,她千辛萬苦把八仙桌擦得光可鑒人,回去交差時,秦煜竟又命她把東屋那間幾年不進人的雜物房收拾出來,秋曇想著,看在那金鐲子的份上便收拾了吧。

好容易收拾出來,她大汗淋漓地跑去交差,秦煜竟還吩咐她把整個院子的地也掃一遍。

方才她去雜物房便被幾個婆子指指點點,這會兒再去掃院子,那些老妖精能用舌頭把她壓死。

秋曇憋著一股氣,問:“二爺,您是心裏還有氣,拿我撒氣玩兒呢?”

“是啊,”他擱下筆,悠悠看向她,理直氣壯。

“可奴婢也是個人,也會累啊!”

“奴婢隻是主子的物件兒,主子愛怎麽折騰便怎麽折騰,你不知道麽?”

秋曇目光漸漸冰冷,若非怕他惱了要她的命,她真想啐他一口。

“奴婢不想掃了,奴婢告退了,”秋曇忿忿說著,立即回頭大步走出屋子。

院裏的活兒誰愛幹誰幹,她不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