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保證書

“老婆。”

燈光微暗,夏友賢摟著她輕聲喊道,“有什麽煩心事?”

這一晚上,她不知道歎了幾聲氣。

他不知道她晚上去哪兒了,大晚上回來臉色就不對勁。

“沒啥事。”

她側身背對著夏友賢。

“那等你想說再告訴我吧。”

周衛琴緊閉雙眼,她迫使自己入睡。可是她記得明天就是省隊名單的截止時間,她隻要再瞞上一天便能夠將孩子給拖過去了。小孩都是三分鍾熱度,指不定明年就不愛滑冰了呢。

可是她那顆心髒扯著疼。

燈光眩目的冰場上,像是打開了銀色世界的大門。

她從未見過那樣發光的喬喬。

她那麽認真對待的東西,像是三分鍾熱度嗎?

怕耽誤孩子,又怕傷害孩子。

她腦袋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夜深了,她聽見了玄關開門的聲音,還有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是喬喬回來了。

她有多少個夜晚都是這麽訓練的呢?

周衛琴的腦袋嗡嗡的,這選擇的難度堪比當年她高考填報誌願,輾轉難眠。

第二天,五點。

夏友賢被房間裏的動靜給吵醒了,他一睜眼就看到周衛琴穿著睡衣坐在書桌前,奮筆疾書。

“你咋這麽早就起來了?”他打了個哈欠,翻身繼續眯著眼。

周衛琴還在寫。

“我昨晚做了一個夢。”她緩緩說道,聲音帶著剛起床的嘶啞,“我夢到咱們女兒參加奧運會了,還拿了冠軍。那五星紅旗就為她升起,可神氣了。”

夢醒後好一會兒,她還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她想這是預示。

夏友賢也不困了。

“琴琴,指不定還真能成呢!衛明說喬喬特別有天賦,哪怕是他半桶水的技術也把她教成春城冠軍,連國家隊出身的運動員都比不上呢。”

周衛琴又換了一張紙抄了一份。

“我就指望她別出啥事。”

“你寫什麽呢?”

“我去做早飯,你趕緊起床。”

周衛琴將那兩張紙給帶出去了。

隔壁房間,夏喬是被六點的鬧鈴給鬧醒的,她按掉鬧鍾。拿出那粉色的小手機看了一眼,點開四人組的小群。

趙茜在淩晨四點三十二分發了一條消息。

“喬喬,有件事我覺得不能瞞著你。其實省隊的截止時間……”

夏喬掀開被子,光著腳衝出了房間。

她看到周衛琴的時候眼眶都紅了。

“媽……”

“喬喬你怎麽不穿鞋呢,回去穿上。”周衛明幫著周衛琴榨豆漿。

“舅舅,省隊的名單收錄截止時間提前了!今天就截止了,你不知道嗎?”小姑娘的頭發亂糟糟的,眼眶裏飽含著淚水。

“啥?”

周衛明是真的不知道,麵上的焦急不似作假。

“你等等,我現在就打個電話給傅教練。”

周衛琴放下了裝著油條的盤子,淡淡地說道:“不用打了,這事我知道。省隊將電話打到了家裏,我接的。截止時間就是今晚,是我一直瞞著。”

夏喬咬著唇,她努力不讓眼淚落下了。

小姑娘委屈地眼眶紅透了。

“姐,你這……”

周衛明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話來評價周衛琴了,他那手機怎麽就壞得那麽巧呢。

“最後還不得家長簽字,隻要我不簽,她就進不去。”她看向夏喬板著臉說道,“來吃早飯。”

“我吃不下。”

夏喬帶著哭腔賭氣地說道。

“你要是不吃,就別跟我談條件進省隊。”

還能談?

周衛明當即反應過來推著夏喬坐下,“趕緊吃,豆漿油條和包子,你隻管吃。”

夏喬的眼淚落了下來,她胡亂地抹掉。

“老夏,出來吃早飯。”

周衛琴摘下圍裙折成兩截,在椅子上拍了拍,她才坐在一側。

一家四口,安靜吃早飯。

夏喬還用餘光觀察著周女士。

夏友賢呼嚕喝了一大碗豆漿,他決定將自己貢獻出去活躍家庭氣氛,“你媽今天一早起床和我說做了一個夢,夢到你拿了奧運冠軍,我……”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周衛琴瞪了他一眼。

夏友賢點了點頭,塞了一個大肉包,閉嘴。

這肉包不錯,一吃就知道是樓下買的。

夏喬和周衛明對視了一眼,都摸不著頭腦。她嚼著那金黃酥脆的油條,嘴裏都沒滋味,想著省隊的事還沒有敲定她就沒有胃口。可又記著親媽的命令,強迫自己吃早飯。

一口稀飯,一口油條。

她見著周衛琴放下了碗筷,她也將最後小半碗稀飯喝完了。

“我知道你想去省隊,你心裏一定在埋怨我為什麽不理解你的夢想。衛明,你也覺得我很不近人情吧。”周衛琴取了兩張紙,放到他們麵前。

“我可以答應你去省隊,但我也有要求的。”

這兩張紙是手寫的保證書。

“第一,喬喬的成績要穩定在年級前一百。”

“老婆,這是否太苛刻了?如果喬喬真成運動員了,那還是有加分的。”

夏友賢都覺得這是在刻意為難,春城一中的年級前一百能穩進重點大學。

前五十就有機會衝刺那些名牌大學,前二十都是清北的苗子。

“苛刻嗎?”

“不苛刻。”

夏喬揚聲說道,“一點都不苛刻。”

她怕她會反悔。

“女兒都說不苛刻,你當爸爸的操什麽心。”

夏友賢摸了摸鼻梁,他怕把女兒給逼瘋了,到時候心疼的又是她。

“第二條,我知道滑冰容易受傷,那些磕磕碰碰的我也心疼不過來。但有一條,絕對不能進醫院,不然立馬給我停下。我會像你七歲那年一樣,把你從省隊接回來。”

這是一個母親的底線。

“你能做到嗎?”

“姐,孩子總是跌打滾爬長大的。哪怕不滑冰,也可能有其他的……”周衛明想,花滑運動員的生涯裏不住幾次院,那都不太正常。

他也心疼,可沒辦法,隻能盡量保護好喬喬。

但絕對防護真做不到。

“你要是不能保證的話,就乖乖上學去吧。”她知道意外不能避免,但周衛琴想要在他們的頭頂上懸上一把劍,時刻警惕。她看到了喬喬在訓練時候拚命的模樣。

一次次摔倒。

一次次站起來。

“我給你時間考慮清楚,但截止時間不等人。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