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打狗也要看主人?
第一次離開林府,林述晚真正感受到了卸掉枷鎖的自由,林述晚主仆戴著帷帽出門,為了防止掌櫃發現自己的身份,她沒有用府裏的轎子,而是在南邊的車馬行裏租了一輛馬車。
昨夜隔壁李尚書府失竊鬧出不小的動靜,攪得她一夜無眠。
兩人沒有急著去茶館赴約,而是在城東找了最大的屋宅門麵租賃行,以年租六百兩租下東街胡同尾一間二層樓租金便宜的門麵。
到茶館已是巳時。茶館裏有人高聲議論著今日熱事,兵部尚書李朔今日因結黨營私吞汙撫恤老兵的例銀被革職收押,罪證確鑿,交由刑部吏部審查此案。兵部尚書由成王接任。
成王是個病秧子,自小長在佛寺今年才回京,毫無根基從未參與議政,此舉無疑會引起其他三王反撲,有幾個醉酒的又辯起了其他三王結黨爭儲,結黨之風由來已久,皇帝突然出手,是為了警告其他三王?還是為了提攜厚愛的成王?
林述晚隨小二進了廂房,將爭辯的聲音拋在身後。
掌櫃開出八百兩銀想要買斷她的方子,林述晚態度堅定開價七千兩銀。精明的掌櫃隻得退步,得知林述晚來自蘇州劉家後,便一手交錢一手交藥方,雙方又簽下契約按手印。
這就是自己賺的第一筆銀子,等她有了自己的醫館以後賺錢就安全方便得多了。
臨走時,掌櫃又順嘴問了一句可有生發藥方,林述晚心中一動,含糊應對也沒作答。
回府後林述晚開始在空間裏尋找調製生發藥水的材料。
空間研究所裏的材料琳琅滿目,試驗調配器具也一應俱全,林怡羨禿頭的原因她最清楚,調製藥水隻需對症下藥就可,林怡羨這頭送上門的肥羊她一定不能錯過。
最大的難題是要怎麽在不殃及自己的情況下把藥賣出去。
苦思了兩日,蘇州來的一封信破解了她的難題。
午時小荷出門,被劉成致攔下交給了她一封信,讓林述晚明日申時到城東燕子胡同見他一麵。
蘇州劉家老本行就是藥鋪,這些年劉林兩家幾乎沒有往來,以往的那點翁婿情誼也早斷了幹淨,唯一還讓劉家掛心的,便是已故女兒留下的一對兒女。
夏季水患讓劉家損失慘重,求到林程坤麵前也沒得到半點幫扶,不過好在他們在海上的生意大賺填補了虧空。
一收到信,劉家就立馬派人帶著回信來了京都。
信裏滿滿都是外公劉厚寅對外孫女的關切和對外孫劉江辭仕途成才的期盼。
來的人是林述晚的小舅舅劉成致,林述晚七歲離開劉家時劉成致十二歲,商賈門戶沒有官家這麽多規矩,二人平時多在一起耍鬧,感情以前是極好的。
大啟朝輕商重農,商賈門戶曆來被人瞧不起,在官員權貴麵前有錢也不能使鬼推磨,林程坤現在位居正三品,劉家反而是要忍受林府的輕視。劉成致率先登門拜訪,林府不讓見,林述晚還要在陳氏鼻息下生活,劉成致也不能硬來隻能等待。
午間,陳青璟差人來叫她去林怡羨的住處,德慧大師德符文沒有起效,林怡羨每天都在哭哭啼啼,陳氏對外說林怡羨在家練習繡法,為她推了許多宴請與來往,隻對母族陳家說了實情,這日陳府千金陳巧琪前來探望。
為了讓林怡羨苦中作樂開懷一下,陳氏叫了林述晚林怡蓉去作陪。
這幾日林述晚出院門就戴著帷帽,現在林府除了小荷還沒人發現她臉上的疤痕沒了。
去的路上她碰到了林怡蓉,林怡蓉才十二歲,身體還未長開,麵容帶著稚嫩,在杜姨娘身邊長大的她繼承了杜姨娘的溫婉氣質,絲毫沒有十二歲女孩的浮躁跳脫。
乍一見林述晚沒了疤痕的樣貌,林怡蓉人都呆住了,為了防止林怡羨發瘋又劃傷人臉,林怡蓉這幾年都聽杜姨娘的話縮在自己屋裏不太出來,林述晚臉上留疤的時候她還年幼,她腦子裏已經忘記了林述晚以前沒傷臉時的樣貌。
日光下林述晚眼眉低垂遮住了一方明亮水色,鵝蛋臉光潔白嫩,鼻梁高挺,唇似櫻紅,上著白色絲質交領裏衣,下著的淡粉色襦裙繡著大片繁複海棠花,外著淡茜紅的對襟外衫,腰係著滿繡海棠花的腰帶。
她心想難怪二姐姐會嫉妒大姐姐,美人在骨在皮,這張臉就是女子看了都心動。
“大姐姐,你的疤怎麽好了?”禁不住好奇,林怡蓉小聲詢問。
“這段時間林芝藥鋪新上了一種祛疤藥膏,都說效果奇好,我就買來試試,連用著數日就好了。”
這幾日林怡羨院門不出,讓她們兩人過了幾天安生日子,今日此行,兩人都做好了挨打挨罵的心理準備。
“等下你就躲在我後頭,不要吃了虧。”陳青璟勢大,以前的林述晚是隻逃避現實的鴕鳥,林怡蓉更是恨不得當個隱形人,到底隻是個十二歲的孩子,她不忍心。
林怡蓉感激的點頭,慢步跟在林述晚後頭。
同時林家女,林怡羨的生活與林述晚兩人天差地別,已是秋季花木凋零,走進林怡羨的院子卻還四處可見花草盛放。糊窗戶用的也是最好的光紗,生活起居無不精致,屋內點著熏香,桌上備著各式小食。
院內放著一個大鐵籠,籠內關著兩隻比半人高齜牙垂涎的獒犬!林述晚的目光掃去,獒犬狂吠著撲騰而起,鐵籠被震得搖晃了幾下。站在鐵籠旁的小廝用木棍敲擊了鐵籠數下,獒犬才不甘願的平靜下來。
陳巧琪一臉倩笑坐在桌旁。林怡羨秀發挽起用頭巾包著,看不到禿頂的風光。
見著林述晚的臉,林怡羨美目一緊,隨手丟來一柄玉如意,林述晚拉著林怡蓉退後,如意落地碎成數斷。
“你的臉怎麽回事?”
林述晚沒開口,倒是林怡容怯生生的將她剛才聽到的林述晚在林芝藥鋪買藥膏的事緣由始末道明。
林怡容的話讓林怡羨更是憤怒,林述晚的臉都能好,她的頭發為什麽就回天乏術了!上回寧表哥給的毒被林述晚解開了,但這次林述晚可沒這樣的好運了!她嗤鼻輕哼,敲了敲桌麵,冷聲道:“就站在外麵!”
前幾日林述晚打她兩巴掌的仇她還記著!舊疤好了,她就讓林述晚再添十道百道疤痕!看林述晚還敢不敢擺狗屁大小姐的架子!
“琪表姐,你就等著瞧好戲吧!”
陳巧琪笑嘻嘻的點頭,起身走到了門口。
林怡羨拍了拍手掌,鐵籠旁的小廝打開了鐵籠門,院門也同時關閉。
“大姐姐!”林怡容嚇得縮在林述晚身後,這獒犬比她個頭還高,若被獒犬抓咬非死即傷!
惡犬當前,出口被堵死,這事棘手!“林怡羨,這是你我的恩怨,與小妹無關,你讓她回去!”
眼見林述晚無計可施,林怡羨得意的笑了起來:“杜姨娘不長眼,這罪過當然要由她女兒領受!”
獒犬齜牙撓地咆哮,門口的陳巧琪嚇得一邊連連拍胸口一邊笑道:“上回我哥哥向寧表哥借他這狗去狩獵,寧表哥可是說什麽都不肯的!羨表妹,也就隻有你出麵,才借得動寧表哥的這隻愛犬!”
林怡羨眉目含笑,頗有幾分得意。
“這獒犬是寧表哥眼珠子上的東西,價值千金,晚表姐可不要誤傷了,你可賠不起!”
陳巧琪與林怡羨的談笑生風。
林述晚皺著眉頭,可笑,一隻狗都能價值千金,棄子的命,就是這麽不值錢!
林怡羨輕揮食指,小廝鬆開了狗繩,再無羈絆的獒犬仰天長嘯,眼光緊鎖著院中的兩人,前左爪撓地,齜著一口森白的牙。
瞬息,獒犬就撲騰而起,朝著兩人撲了過來。
獒犬巨大的身軀足以蔽日,森然陰寒的巨大陰影將兩人籠罩,臨風還能聞到獒犬皮毛上那股子腥膻味,林怡容尖叫一聲,嚇得跌坐在地,拚命向後爬掙紮。
林怡羨藏在袖中的手已經握住了柳葉刀,要麽是刀飲血,要麽是狗啃肉!這柄救人的刀,今日卻要用在這樣的地方!
獒犬落下,她滾地避開,一翻身獒犬的利爪就抓破了她的衣襟,留下幾道血淋淋的傷口,趁著獒犬舔舐利爪上鮮血的空隙,她咬牙翻滾著躲開數尺又站了起來。
舔血的獒犬又鎖定了地上痛哭的林怡容,朝著她步步緊逼。
林述晚抓起一塊碎石砸在獒犬身上,獒犬發怒,轉頭朝著她又是一個飛撲,這一口正正咬中了她的手肘,近在咫尺的獒犬渾身都帶著一股腐肉的腥臭,緊咬著她手肘的牙齒一閉合,就撕扯下她手肘上的一塊肉。
就是現在!
獒犬心滿意足的吞食著血肉,林述晚顧不得手肘的鮮血淋漓與疼痛,一刀紮在獒犬的脖頸,柳葉刀十分鋒利,一刀下去就是一個血洞,鮮血汩汩流出。
“羨表妹!”陳巧琪擔憂的捏了捏林怡羨的衣袖,這狗萬一出了什麽事,寧表哥可不得又是一通怒火?
“沒事!寧表哥的狗厲害著呢!”林怡羨麵不改色,笑倚著門框。
獒犬吃痛甩頭,想把刀子從身體內甩出去,林述晚緊抓著獒犬的毛發,咬咬牙翻上了獒犬的背,用一隻手緊緊環住了獒犬的脖子,獒犬發狂甩動這身軀,利爪又在她手上劃出數道血痕,一刀,又是一刀,她忘乎所以不顧性命。
血染紅了青石板地麵,是她的,更多的是獒犬的。
直至她筋疲力竭,被獒犬一個急擺身甩落在地。
獒犬獸性被激發,抖擻著毛發,目光幽亮。
突然,一顆青棗淩厲攜風而至,擊中了獒犬的脖子,明明隻是雞蛋般大小的青棗,卻擊得獒犬狗仰翻倒,掙紮了幾下沒了動靜。
她朝著青棗來處追尋,隻看到了林怡羨院外一株傘蓋茂盛的梧桐樹,梧桐樹枝葉繁茂,隱隱可見樹葉內一抹白色身影,
白影許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很快又是一顆青棗破空而來。她慌亂避讓,卻發現這顆被咬了一口的青棗落在她麵前三寸,再抬頭,那抹白影已經不見了蹤跡。
這顆青棗分明是一種警告。
林府後宅,居然能有人潛行藏匿,這人為何要救自己?
林怡羨與陳巧琪顯然都沒發現這道身影。
小廝跑到獒犬身側,發現獒犬已經斷了氣息,林怡羨氣得再保持不住自己歲月靜好的笑意,怒道:“你居然殺了寧表哥的狗!”
林述晚兩袖早被撕得破爛,**在空氣中的雙臂四處是可怖的傷痕,手肘上被要掉肉的地方更是血肉模糊。
“殺便殺了!你縱惡犬傷人,大不了我不要了這張臉,去敲京府衙門的鳴冤鼓,讓京都的百姓都聽一聽你幹的好事!”她不動聲色將青棗踩在腳底。
“你!”林怡羨一張臉氣得白裏透紅!
院外陳青璟走了進來,略略掃過林述晚鮮血淋漓的手,目光觸到她臉頰時眼中的驚諤一閃而過,不過八九天不見,林述晚的臉居然一點疤痕的影子都沒了。
“鬧什麽鬧!這麽點事也要鬧到京都衙門?真當我是死的?”
“母親!”林怡羨撒嬌的拽著陳青璟衣袖,“慎表哥怎麽說?”
寧國公府葉慎送來了德慧大師的驅邪紙符,與數貼對生發有助的藥,陳青璟剛送走了人就趕到了這裏。
“真的?”林怡羨喜不勝收,她窩在院子裏快半個月了,早已經厭煩。葉家的藥鋪在京都頗有名望,葉慎給的藥必然不是尋常東西。
陳青璟也是心情大好,一掃多日的愁雲慘淡,聽得林怡容嗚嗚咽咽的哭聲,她不耐的道:“你們兩個趕緊走!讓你們來陪怡羨巧琪,居然還鬧出這樣的事!”
林述晚趁機拾起地上的青棗,扶起地上的林怡容,看也未看幾人帶林怡蓉回了她的院子,杜姨娘的藥她早就備好了,隻是等到劉家來京才拿出來,杜姨娘自然就會認為是劉家贈藥。
林怡蓉聽杜姨娘的講過兩人的約定,接過藥沒有多話,兩人在林府處境差不多,她也認為林述晚沒有害杜姨娘的理由。
林怡蓉後,她又取了針劑與傷藥給自己用上,值得慶幸這些都隻是外傷沒傷到筋骨,養養也就好了,方才若不是那一顆青棗,她這今天沒這麽容易走出林怡羨的院子。
她看著手帕上缺失了一半的青棗,那個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