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知己

正是氣氛熱烈的時候,信王來了,後院人群一陣**,陳家人看著林怡羨的目光都變得不滿。

正二品的官員嫡女生辰,親王紆尊降貴本是大喜,陳氏卻如喪考妣,這個時候信王來湊什麽熱鬧,陳家人可都在呢!

信王的身份擺在那裏,這尊大佛林程坤隻得請了進來,奉為上座上賓。

信王恭賀了林程坤高升大喜,又道明來意是為送賀禮。

信王身後的護衛捧著幾個錦盒,林程坤戰戰兢兢地讓人去叫林怡羨,陳氏叮囑林怡羨少說少做,又讓林述晚林怡容跟著她一同到了前堂。

說是賀禮,林家三姐妹都有份,臨走時,信王暗中指著錦盒給了林述晚一個曖昧的眼神。

林述晚不動聲色將錦盒交給小荷,等到宴會散了才回院子打開錦盒,裏頭放著一套茶具,還有一封手信。

茶具與上次信王用的一模一樣,林述晚讓小荷收起來,打開了信。

信王說沒想到他前腳一走林述晚後腳就出了事,安慰林述晚不要難過,等他找個時機幫她報仇!信裏信王言辭依舊一派隨性恣意,說得親密,其實也是利益驅使。

信王此行激起陳家警覺,當天下午林程坤就被陳相叫去了陳家,陳相沒留情麵斥責了林程坤,讓他不要再與信王來往,歸來後林程坤滿臉寒霜,眼神都能活吞了該死的信王。

沒想到幾日後,信王給陳家來了沉重一擊。

右相參本,稱陳家門風敗壞,妾室與庶子**懷胎,陳家人枉顧律法,逼死妾室與庶子。

這一驚天大熱鬧在市井傳得飛快,當天就傳到了林述晚耳朵裏。市井傳得有鼻子有眼,甚至演變出了數個陳家棒打**野鴛鴦的版本。

右相是如何得知這件事的?當時在場的都是陳家人,沒理由會透露給右相,陳氏母女也不會,葉慎要想捅破此事也不會借右相的嘴!

陳家懷疑林述晚,但是林述晚這幾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沒有做這件事的時機,林怡容隻是個小女孩,根本見都沒見過右相,更沒做這事的機會了。

陳老夫人氣得心梗昏厥,滿禦醫院都束手無策,聽到術同醫館渡月神醫專治難症,陳黎上門求診又吃了閉門羹。

陳氏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成天在林程坤麵前憂心轉悠。林明洪也在太學休假回來,一連幾日守在病床前盡孝,守了幾日他就邀了眾好友去莊園散心去了。

最急的是陳纖雲,她與景王已經在金光寺合過八字,就等景王向皇上請旨賜婚,如果陳老夫人病逝,她就要守孝兩年,景王怎麽能等她兩年,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順風順水,臨到頭居然被親祖母絆了一腳。

傳言在朝堂上對陳相沒有多大的傷害,畢竟趙姨娘與陳琨玉是自絕身亡,皇帝責罰了他三年俸祿命他約束家人,對陳家來說是不痛不癢的責罰。

真正棘手的是陳家管不住天下人的嘴,傳言在市井流傳至五湖四海的讀書人耳裏,直接毀了陳家書香世家的清譽,失去了士子心中國之大儒的地位。

又到了為謝奕針灸的這日,林述晚扮作渡月來到術同醫館,天氣一日比一日冷,謝奕披著厚厚的狐皮裘衣,被小廝抬上了二樓,三次施針他的腿疾有了好轉,以往全無知覺的雙腿現在能感知冷熱了。

謝奕牢記林述晚的叮囑不再頹廢飲酒,外敷內服的藥一日也沒落下,鍛煉得也更積極。

謝奕針灸時需要平躺,這段時間氣氛分外尷尬煎熬。

“渡月神醫不是京都人士?”謝奕尋起了話頭。

林述晚來自二十一世紀,在做渡月的時候說的就是她家鄉的口音。

“我是居無定所,哪裏人士都算不上。”

“渡月神醫孤身一人來的京都?家中父母呢?”

“父母?”林述晚苦笑道:“找不到了!”

“那肯定是吃了很多苦吧!”

“榮寧侯府以前式微,謝將軍憑借一己之力重振侯府,吃的苦不比我少!”

“說來奇怪,第一次見神醫,就覺得是知己。”

“知己?”林述晚喃喃自語,她想到了以前,來到這裏她很久都沒有去想以前的事了,一樁樁風波催著她想方設法壯大自己,她也在刻意麻痹自己不去想以前與現在的天差地別,突然想起來,便覺得以前的事離她好遠好遠了。

“侯府因我重振門楣,又因為式微敗落,三年時間,我也看淡了,以後若是痊愈,隻希望能找一個無人認識的地方,天高海闊任鳥飛,不理世事,安穩度日。”

林述晚聽得眼光明亮,這也是她的想法與追求。有人追逐權勢富貴,也會有人追逐自由自在,從這點來說,她確實算得上是謝奕的知己。

“我還以為謝將軍會重回邊關,重塑往日榮耀。”

“虛名而已,人生數十載,我已經在虛名裏浪費太多時間了。”

“京都確實不是一個好地方,天冷,人心也冷。”

謝奕雙腿上已經紮滿了針,林述晚淨手,坐在一旁等一炷香的時間後拔針。

披上渡月的偽裝,她才感覺以前的那個自己又回來了,不用擔心有人加害,不用讓自己也活在謀算裏。

“謝將軍,與我講一講別國的風光吧!”

謝奕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那也是他很久不曾回顧的以前了。“叫我謝奕吧!”

林述晚愣了愣,隨即微笑道:“好,叫我渡月便好。”

大啟朝最大的強敵是址昭國與丹虯國,址昭國在大啟以北,丹虯國在大啟以南,像是兩隻巨大的手,環繞包圍著大啟,這兩處謝奕都鎮守過。

址昭國民風開放,沒有大啟的男女大防,女子也可為官為王,因地勢多沼澤毒瘴,址昭國興盛製毒術,在戰場上很是難纏。

丹虯國地產豐富國庫富足,精兵駿馬,重武輕文,民風彪悍,威名遐邇的丹虯白馬夜行千裏價值不菲,也是借著神駿,丹虯國數次攻入大啟邊境,謝奕的傷就是與丹虯交戰落下的。

聽到與大啟迥然不同的別國故事,林述晚一顆向往自由的心蠢蠢欲動,好像自己已經跳出囹圄,展翅飛出九千裏,回到了那個信息暢通的時代。

“有機會定要去看一看。”

以前的她就酷愛旅遊,去領略不一樣的風景與民俗,謝奕口中的址昭國她非常向往。

拔了針,謝奕喚來小廝將他扶到椅車上,謝奕沒有急著離去,他讓小廝退下,摸著椅車牛皮包裹的扶手,享受著平日難得擁有的平靜。

兩人靜靜各坐一方,俯視著樓下行人匆匆,天空下起了綿綿細雨,有人雨中奔跑,有人簷下避雨,有人傘下依偎相擁。

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上的泥土被衝刷幹淨,屋簷落珠成簾,林述晚伸出手,柔柔軟軟的雨裏,連寒風都變得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