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內憂外患

油膩大叔房主近距離打量了一眼陳曉彤，目光中明顯流露出了一絲猥褻，嬉皮笑臉地反問道：

“我是誰？我還想問問你是誰呢——這屋裏什麽時候有了這麽漂亮的妞了？”

歌舞團女演員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剛要還嘴回敬，餘家傲早兩步衝了過來，站到了妻子的身邊，輕聲但堅定地吩咐道：“別理他——你進裏邊去；”隨即轉而麵對了房主：“什麽意思，劉先生？我要是沒記錯的話，這房子還有一個多月的租期吧？”

姓劉房主的目光仍然賊特兮兮地盯著陳曉彤的背影看了幾眼，然後才轉向餘家傲，有意嘬了幾下牙花子，油腔滑調地開了口：

“我不是跟你打過招呼了嘛，要你們盡快搬走，房租我可以按天退給你——人家超市那邊可是急等著呢，別耽誤我發財啊。”

文創師有心駁斥對方，可畢竟底氣不足，想了想之後吞了口唾液，壓著火低聲下氣地解釋道：

“劉叔，我……我的工作室現在賬麵有些緊張，但已經找到辦法解決了，你看……租期滿了之後能不能繼續租給我，怎麽說，咱們也算是合作了快一年了……”

“行啊，我沒說不租給你們啊，”油膩大叔房主先是故意抻長了語調，待看到對方麵露喜色，才又陰險地補了一句：“隻要你們也同意把下一年的租金漲四成，我肯定願意繼續租給你啊——誰也不想瞎折騰是不是？”說罷，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轉為眺望裏間。

文創師的火氣騰的一下子衝了上來，他尤其不能忍受房主看向陳曉彤的目光：“你這樣的人，除了錢，別的什麽都不重要唄？”

“沒錯啊，除了錢，還有什麽能比錢更重要？你跟我說說，餘大老板？”

胖貓這時從裏邊走了出來，他剛剛已經在裏間、告知了陳曉彤闖入者的身份：

“大叔，我勸你好好想想，這麽一間五十平米不到的房子，開超市能有多大的前景？萬一他幹了不到一年就黃了，你是不是還得重新招租客？”

“呦，聽你這個小胖子的意思，你們家好像就能幹長遠是不是？”房主露出一臉的不屑：“人家怎麽說也是連鎖店，比你們一個小公司不是有實力多了，我放著大錢不掙、跟你們這幾個小屁孩兒窮扯什麽？”

餘家傲耐著性子插話道：“大叔，風物長宜放眼量，我們——”

“——你們什麽你們！”不料油膩大叔房主突然變了臉，不耐煩地下了最後通牒：“少跟我這轉詞兒！我不懂你們那一套酸的東西，我隻認錢！好說好商量著，你們早一天搬、我多退一天錢給你們！就算你們賴到一個月後，到時候還得給我搬！除非同意漲錢！”

說罷，又不甘心地朝玻璃屏風隔斷著的裏間望了一眼，轉身調頭揚長而去。

工作室一下子變得靜謐。

少頃，腳步聲輕輕響起，是陳曉彤從裏間慢慢地走了出來，她注意到了丈夫和好朋友惱怒而又無奈的臉色，於是怯生生地問道：

“老公……怎麽辦？咱們搬還是不搬？”

餘家傲沉重地歎了一口氣——整個下午的好心情，至此已經消失殆盡。他沒好氣地瞥了一眼剛才還在撒潑的嬌妻，沒有說話，走到外間牆下的小八仙桌前，一屁股坐進了旁邊的椅子裏。

王茂實此刻夾在他們夫妻二人中間，感到格外尷尬：作為工作室的一份子，他當然希望能夠不搬走；然而作為一個打工者，他又實在沒有經濟能力、在這個關頭助自己的老板和老板娘一臂之力。

沉默中，還是陳曉彤忍不住了，前段時間積壓的不滿和恐懼，讓她率先發泄起來：“你們倒是拿主意啊！就這麽悶著算怎麽回事？——這個破工作室，我真是受夠了！”

“住口！你個婦道人家又胡唚什麽？！”餘家傲惱怒地一拍桌子，小八仙桌上的杯壺被震得鏗然有聲。

陳曉彤眉頭揚起，剛要與丈夫針鋒相對，可是看到一旁萎靡不振、愁眉苦臉的的胖貓，想了想，衝到嘴邊的話語又努力咽了回去。

文創師見妻子還算乖覺，怒氣頓時也消了不少，他從椅子上重新站起來，走到了擺放著六件漁家傲·古風係列文創品的長條文案旁——這個梨花木長條文案上的陳列，在某種意義上也等於是這個店麵的展櫃，倘若有路人推門進來，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這個陳列，如果他對某件文創品有興趣，可以按照定價牌當場買走。

隻可惜，大半年來，僅有廖廖幾個顧客光臨過，成交的文創品也隻有那柄青銅古劍裝飾的鑰匙扣。

此時，餘家傲就手指著長條文案，甕聲甕氣地說道：“那邊，是產品積壓著等著退貨；這邊，是房主打上門來逼我們搬家——什麽叫內憂外患？眼前這就是！”

說到這裏，文創師頓了頓，轉為看著自己的妻子和合作夥伴，突然發問：“我們幾個，還要不要在這裏內訌？”

內訌這個詞，顯然觸動到了歌舞團女演員，她委屈地瞄了一眼神情肅穆的丈夫，不甘心地嘟囔著：“我就是不明白，你為什麽一定要去找張娉娉？全方州就找不到第二個會設計古典服飾的人嗎？我就是看她傲慢無禮的樣子氣不順……”

王茂實不了解這段公案，此前，他的老板兼好友從未對他提起過張娉娉這號人物——還是那句話，餘家傲也從未想到過，有一天張娉娉會和陳曉彤共同出現在自己的生活裏。

“老板娘，那個張什麽娉娉的，究竟哪裏得罪你了？說來聽聽，或許我能站你這一邊。”

餘家傲立即怒目瞪向多嘴多事的胖貓，逼得對方閉上了口，這才對漂亮的嬌妻解釋道：

“我之所以找她，除了看重她的設計才華，還有一點，就是她肯賒賬給我——你是搞舞台演出的，應該明白一台現場綜藝的服裝用量有多大！如果都要付現款，你也應該很清楚我現在拿不出這筆錢來！換而言之，整個方州，如果你能替我找到第二個肯賒賬給我的服裝師，我馬上就更換！”

一提到錢，做妻子的頓時就更蔫了：剛剛還有房主上門催賬，接下來用錢的地方真的是多如牛毛。

陳曉彤心亂如麻，茫然四顧，淚水不覺地又盈滿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