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嬌妻與祥林嫂

與製片人好友柳君的這次會麵，餘家傲完全沒有得到想要的支持。當晚，本來他還提出找台裏的另外兩個朋友一起小酌共議，無奈名典廣告的副總唐遠方已經有飯局，新聞中心的編輯李簡繁則要值夜班——最終，柳君主動表示今天到此為止，改天再聚。

關於古風綜藝創意的文案，餘家傲沒有將副本交給柳製片人，一則對方看罷後對這個創意信心不足；二則，此創意尚未注冊版權，暫時不宜過早外傳，以防泄密。

他們分手時商定：文案進一步做細化，注冊版權，並要得到方州大學趙春夏教授的指導和首肯。在那之後，再考慮向方州電視台申報的事宜。

這無疑是一次失敗的嚐試。比起之前在金山漁港宴請綜藝頻道總監張寧的失敗，有過之而無不及。

從柳君那裏，餘家傲分明聽到了警鍾的轟鳴，它提醒文創師，絕對不可將寶一廂情願地都押在昔日的老東家方州電視台的身上。作為一檔獨創的古風綜藝，必須多方謀劃布局製播的平台。

然而，談何容易！

針對方州電視台，餘家傲至少還是熟悉的，還是留有內部溝通渠道的。至於除此之外的其它台網，他則幾乎舉目無親。

何況還涉及到至關重要的先期資金的爭取——按照文創師的宏大願景，這檔古風綜藝攝製起來，注定耗資不菲，這筆錢，漁家傲·古風工作室眼下顯然拿不出來，隻能依靠合作方先行注入一部分啟動資金。他原以為，方案會順利得到方州電視台方麵的積極響應，注資也就不成為問題。可作為台方綜藝頻道的製片人之一，柳君潑出的這盆冷水，讓餘家傲未免心涼了大半截。

送走柳君，餘家傲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家中。

還好，後院的火已經撲滅了。嬌妻陳曉彤與他和好如初，送到陳曉彤父母那裏的兒子餘歸舟也剛剛被接了回來。萬科的這套兩室兩廳裏，重新充滿了歡樂與溫馨。

隻是在歡樂與溫馨的背後，無論是丈夫還是妻子，心頭都積壓著大塊的陰雲。兩個成年人都知道，威脅著工作室與家庭的經濟危機，遠遠沒有解除。

也正是基於此，回到家中的文創師，並沒有把剛才約見電視台好友的一幕講給自己的妻子聽，那隻能算是個壞消息。

“彤，想好了沒有？找你的哪幾個好姐妹來上咱們的綜藝？”

餘家傲提起的這個話題，是他們還在滿庭芳夜宴的時候，借著美酒佳肴談論的規劃——古風綜藝現場，需要出現古代的舞者，研習民族舞出身的嬌妻陳曉彤自然是當仁不讓的首選。而按照他們的思路，舞者至少需要兩到三名，以備編排不同的樂舞。

陳曉彤心中自然已經有了考量，她打算從最要好的小姐妹當中，請兩個人來助力，隻是，具體人選她還在反複掂量、猶豫不決。

“老公，說實話，咱們這檔綜藝拍攝一期，能給舞者多少出場費啊？”

“你怎麽腦子裏都是錢？”文創師皺起了眉頭，現在一提到錢，他的眉頭就自然而然地起皺：“這是藝術好嗎？還原真正的原汁原味的古典傳統樂舞，是簡單地用錢能衡量的嗎？舞者的藝術水準才是最關鍵的！”

歌舞團女演員挨了嗆，忽閃了幾下好看的大眼睛，然後還是小心翼翼卻鍥而不舍地表示：藝術水準肯定是要精益求精的，隻不過藝術也要吃飯，我自己無所謂了，但是涉及到去請團裏的小姐妹，總要事先跟人家承諾一個大致的出場費用。

被追問的餘家傲心裏實在沒底，卻突然想到了與柳君會麵時談到的方州電視台的“五·一”勞動節晚會，於是靈機一動：

“你可以向你們團裏打聽打聽，給方州衛視勞動節晚會伴舞的人員，電視台方麵給她們的出場費是多少？這樣我這邊就好有一個參考和依據了。”

不料，聽到方州衛視的勞動節晚會，漂亮的嬌妻又開始了追悔莫及，她在實木地板上跺著自己的一雙裸足，朝丈夫一疊聲地訴起了苦：

“哎呀一想到上電視晚會，我這個心就像被螞蟻咬一樣！要不是因為那屋那個小少爺，不是因為夜裏給他沏奶粉著了涼，我也不會感冒；如果不感冒，我也不會去醫院打點滴；如果不去醫院打點滴，我就不會落選團裏上電視台晚會的名額；如果進了勞動節晚會的群舞，你們就不會在五·一節看不到我上電視亮相……”

“你打住、你打住！”做丈夫的忽略了在這個環節上會觸動對方的敏感神經，一個多月以來，彤彤已經不止一次抱怨、追悔痛失此次出鏡電視的機會：“你別像祥林嫂似的跟我這兒嘮嘮叨叨——下回後半夜再給舟舟沏奶粉，我親自起來好不好……”

眼看丈夫又要敷衍了事般地逃逸，陳曉彤不依不饒地窮追猛打，她出手揪住餘家傲的一隻袖子，嘴裏兀自猛放連珠炮：

“狗過門簾子——全憑嘴對付！後半夜給餘歸舟沏奶粉，你這個大少爺一共起來幾次？我拿腳踹你都踹不醒，睡得比小少爺還像死狗。每次都得是我起來！要不是因為夜裏起來衝奶粉得了感冒，我就不會去醫院打點滴，要不是因為在醫院打點滴，我就絕不可能落選上電視的機會……”

文創師眼見不是頭，一麵雞啄米般點頭承諾、以後夜裏沏奶粉他一定起來，一麵攥著手機連掙帶脫，拚命逃出了秒變祥林嫂的嬌妻的糾纏，一溜煙進了衛生間，再把門從裏麵反鎖上。

兩歲的餘歸舟畢竟父子連心，關鍵時候突然在臥室的地板上大聲叫起了媽媽，陳曉彤這邊追不上大少爺，那邊又被小少爺催命，隻好作罷，轉身應召去了臥室。

坐到馬桶蓋上的餘家傲，這才暗叫一聲慚愧，拭了拭頭上的熱汗——這小蹄子，想上電視都想瘋了。

也難怪，近年方州市歌舞團的演出市場極不景氣，已經許久沒有排演正式的舞劇甚至晚會了，像陳曉彤這樣的舞蹈演員們，如果能撈到去電視台上鏡的機會，無不爭先恐後。而以彤彤在團裏的江湖地位，倘若沒有起夜給兒子沏奶粉著涼感冒那場意外，今年方州電視台的“五·一”勞動節晚會，群舞陣容裏自然少不了她的倩影。

媽的！驀地，餘家傲又自言自語地罵了一句——不是衝著嬌妻，而是他獲悉的所謂的勞動節晚會的群舞真相：好朋友、方州衛視綜藝頻道的製片人柳君今天還在披露，晚會上的唱跳主角都是請來的那些流量明星；市歌舞團女演員們的群舞，隻不過是給人家當陪襯的綠葉罷了！

正規舞蹈學院畢業、堂堂國家二級演員，竟然隻能淪落到去給那些不懂表演、隻是被幕後資本捧紅的小鮮肉做陪襯。

文創師歎息之餘，心頭不禁又湧起一股熱流——自己策劃的這檔古風綜藝，說什麽也要紅起來！到時候，給包括彤彤在內的真正的舞者，提供一個展示才藝的優質平台。

我就不信，蘊含著古典文化精髓的古風綜藝，打不敗那些隻知道搔首弄姿的娘炮和流量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