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兜頭一盆冷水

柳君的年紀隻比餘家傲大幾歲，目前仍供職於方州衛視，在綜藝頻道擔任一檔名為《歡樂大舞台》欄目的製片人。

方州電視台自一年多以前改版後，除了上星的衛星頻道，另外整合出了四個地播頻道，分別為生活頻道、綜藝頻道、影視頻道和公共頻道。

所謂綜藝頻道，就是除了電影和電視劇外，其它所有類型的藝術品種的節目，諸如戲劇、音樂、舞蹈、曲藝、美術等等都聚合在一起的頻道。每天早八點開始播出，至午夜十二點播出結束。

自從那晚金山漁港的宴請無功而返，餘家傲已經數次聯絡柳君，要他速找機會試探綜藝頻道總監張寧的口風，但柳君的答複始終是時機不好、要好友稍安勿躁。

今天，餘家傲則親自開車堵到了電視台的大門口，把下了班的柳君直接拉回了他的工作室。

還在車上的時候，製片人又向好友反複做了解釋，稱張總監近來埋頭於即將到來的“五·一”勞動節晚會的製作，比前些日子還要忙碌。這個敏感時候，去向她提起餘家傲的不情之請，肯定沒有好結果。

“咱們哥幾個，誰也不敢斷定那天張總在金山漁港的不辭而別、到底是不是因為你當著她的麵讓那個楊玉下不來台——假如她不是因為生了你的氣才一走了之的，最好不過了。但假如是的話，那麽現在就絕對不該再急著去觸她的黴頭，拖一拖時間，等她把這段不愉快淡忘了，再找她也不遲。”

文創師則喜滋滋地表示，不必再糾纏此前約請張寧時打算提出的“軟廣告”事宜了，現在，漁家傲·古風工作室有了更好的創意，可以堂堂正正地與方州衛視合作：

“當然了，這個新的創意合作方案，還得通過老兄向綜藝頻道提交，張總麵前，也得靠你多多美言。”

柳君不由得興趣大增，在途中就反複追問餘家傲他們又搞出了什麽新名堂。而直到坐進工作室的太師椅，後者才將神秘的新方案對他和盤托出。

三頁A4打印紙的文字稿，一張四開篇幅的彩色3D設計圖，方州衛視的製片人凝神閱讀，仔細把玩，最終，他將文案輕輕放下，望著自己的電視台同事、多年至交，緩緩搖了搖頭：

“家傲，說實話，在路上我還使勁猜測，你們究竟搞出了什麽好的創意、值得你如此大動幹戈？鬧了半天，就是這麽一款非驢非馬的古風綜藝？”

聞聽此言，餘家傲的臉上頓時失去了血色，足足沉默了將近十秒鍾，才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激動地反問道：

“非驢非馬？這就是你這個資深製片人看完這個方案後的第一反應？你的職業素養，難道跟方州衛視的整體水準、一樣下滑到慘不忍睹的地步了嗎？”

柳君的表情卻始終平靜，麵對諷刺甚至帶有幾分羞辱意味的指責，他不急也不惱，仍是繼續緩緩搖著頭：

“哥們，咱們是自己人，我肯定是心裏想什麽就說什麽，何況，你的工作室現在正處在微妙關頭，再凡能幫你，我都會不遺餘力——我要先問你一句，漁家傲·古風工作室有限公司，經營項目方麵包括影視製作這一塊嗎？”

“當然包括，我在工商局注冊經營範圍的時候就申報的了，就為了要這個影視製作，驗資門檻一下子提高到了七位數，我特意找了關係、請一個民營集團幫著過的橋。”

文創師所說的過橋，其實是許多小公司在向工商局注冊的時候搞的一個潛規則：商請其它實力雄厚的公司，將符合驗資門檻的一筆資金打到本公司的賬號上，一旦工商方麵驗資完畢，再將該筆資金原路返回。

“佩服！看來你早就伏下了這顆棋子，也算是誌存高遠；”柳君先是朝著對方豎了一下大拇指，但緊接著又用那大拇指的指尖、斜刺著指了指桌上的綜藝文案：“但現在的問題是，你真的覺得這樣一檔綜藝，會得到張總乃至整個台方的讚同？”

“怎麽了？我雖不敢誇海口說這檔綜藝一旦製作成功會如何如何，但至少比起你們綜藝頻道現在播出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自製節目，不強出百倍？包括你旗下的《歡樂大舞台》那樣的冷飯拚盤！”

冷飯拚盤，指的正是《歡樂大舞台》的節目性質——那是一檔編輯類綜藝，把包括央視在內的諸多國內兄弟電視台已經播出過的戲劇小品、相聲、歌曲、戲曲、舞蹈、魔術、雜技等節目，每樣挑出幾個，組合成時長大約一小時的綜藝欄目；再用欄目自己的主持人在演播室裏說幾段串場詞。外觀看上去，猶如一小台綜藝晚會，而實際內容，則確實屬於炒冷飯的拚盤編輯之作。

柳君，正是這個冷飯拚盤的主廚。

“嗬嗬，你說的對，《歡樂大舞台》就是專炒冷飯的，沒什麽技術含量，但是請你不要忽略一點，這道拚盤冷飯，卻是整個方州電視台收視率的前五名！一直都是——觀眾就是喜歡收看，怎麽，你不服氣？”

製片人先是麵帶微笑地說，隨後又轉為冷冷的語氣：

“你想過沒有，你自誇海口的這檔古風綜藝，假如做成了播出，會有幾個觀眾捧你的場？你當初在衛視辦《對話典籍》的血淋淋的教訓，至今還不汲取嗎？”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餘家傲憤然拍桌而起，隻有兩個人的工作室內，瞬間變得劍拔弩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