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秋葉瀟瀟下
又是周末。
程磊難得讓自己休了個班。
他和張妍商量好了，今天陪女兒們去爺爺奶奶家，好好過一個全家團聚的星期天。
全家人去了趟超市，割了肉，買了菜，買了新鮮的韭黃，準備包一頓味美可口的餃子。
程磊和父親都愛吃餃子，家裏曆來改善生活，都離不開餃子這道主食。
父母都是樂觀的人；程磊一家人進門來，他們正坐在陽台上曬太陽，看見兒子兒媳提著大包小包，領著兩個寶貝孫女進來，立刻滿臉樂開了花。
屋子裏充盈著祖孫三代快樂的笑聲
正在這時，程磊的電話響了。
他看了看電話號碼，竟然是劉華子打來的。
對於這個沒啥主心骨，喜歡隨風倒的同學，程磊不是很待見他，平時基本不怎麽聯係。
在他印象裏，劉華子屬於緊跟李猛的那種人。
遲疑了一會兒，他最後還是接了。
裏麵傳出劉華子非常熱情的聲音：“程磊嗎。我是劉華子，老同學多日不見，今天正好周末，我想請你吃飯。”
程磊馬上拒絕：“不行啊，華子，我今天回家陪父母，不出去了。”
說完他就掛了電話。
對劉華子這種人，他向來不客氣，也從不絮叨；跟這樣的人費力氣，他覺得不值當的。
沒想到，過了不一會兒，劉華子又打過來了。
他決定無視，幹脆裝聽不見。
一家人忙活著和麵調餡子。
這邊忙得不亦樂乎，手機也響得不亦樂乎。
最後還是張妍沉不住氣，催著程磊去接電話。
電話一接通，程磊剛要發火，劉華子變了一個聲調說：“磊哥，你能不能出來一下，我現在就在你父母家樓下，有件急事急著找你。”
掛斷電話，程磊愣了一會兒，站起身，對家裏人說：“我出去一趟，馬上回來。”
電話裏的劉華子有些神神秘秘，顯然有急事找他。
大人還沒說話，兩個女兒馬上圍上來。
大女兒說：“爸爸，不許你去外麵吃飯。”
二女兒說：“老爸，你必須十分鍾回來，過一分鍾也不行！”
張妍笑著對程磊說：“看見了嗎？不用我管你，現在有人管你了。”
程磊滿口答應著女兒們，穿上外套，出門下樓。
已經是深秋，小區裏的法桐樹葉已經變得金黃，西風一吹，刷拉拉往下掉，一片無邊落木蕭蕭下的景象。
看著就讓人心裏發緊。
搜救任務接到的越多，目睹的各種生死也就越多；將近一年的時間裏，他們搜救過大山裏迷路的驢友；搜救過走失的老人和兒童，也救援過厭世跳樓者。
有成功也有失敗。
成功就意味著生者歸來，意味著皆大歡喜。
而失敗就意味著可怕的死亡，意味著悲劇的大幕拉開。
有些死亡是慘不忍睹的；不管是有意尋死，還是意外遭遇不幸，很多人的死亡狀態不免讓人悲戚。
有些亡者的後事和後人是不忍目睹的。
經曆得越多，程磊的心就出現了兩極分化；有些部分變得堅硬無比，比如麵對死亡時，不再驚詫和脆弱，會很冷靜地處理各種曾經恐懼的細節。
但內心深處卻變得柔軟，變得對生命充滿了敬畏和愛憐。
因此而忘記了很多事，原諒了很多曾經不願意原諒的人。
比如丁廣春，比如李猛，再比如這個劉華子。
都不容易，都是為了生存。
一看見劉華子他嚇了一跳；如果不是他主動上來打招呼，迎麵遇見，程磊不敢相信麵前站著的是他。
原來的奶油小生臉不見了，現在劉華子的臉變得黢黑，瘦小，而且左臉頰還掛著一個剛剛結痂的傷痕。
他是一瘸一拐地迎上來的。
程磊恍然明白，劉華子這是遇見難事了。
果然，劉華子一張嘴就是借錢，而且再三強調：“磊哥，我已經走投無路了，隻有你能救我。”
程磊明白，他肯定已經借了一圈，最後才不得不來找他。
他很奇怪劉華子為什麽不去找李猛，以他平時拍馬屁的功夫，李猛再不是東西，也該給他個三千五千的；畢竟，李猛有錢。
劉華子的第二句話就馬上讓他釋疑：“都是那個李猛害的，說讓我去幫個人場，誰知道是去跳火坑。”
事情的原委終於在劉華子哭哭啼啼的敘述中還原。
近年來，李猛的企業資金鏈發生了斷裂，除了繼續想辦法從銀行貸款，也從朋友那裏借了一些錢，還通過民間小額貸款公司借了部分高利貸。
李猛是個做事佷絕的人。
有些債權人，他惹不起，會想盡一切辦法歸還；有些他能掂量出分量來的人，他就賴著不還，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後天。
最後生生把一個老實人逼成了一個狠角色。
那個人帶著菜刀去了李猛辦公室，把他堵在屋裏，自己先砍了自己胳膊一刀，然後，胳膊流著血，讓李猛還他的五十萬。
李猛當時被嚇傻了，雖然個頭比對方高，力氣比對方大，但對方真拿出一副拚命的架勢，他也嚇得腿肚子發軟。
最後，把LV包裏的兩萬元現金全部給了對方，又打電話，讓財務給對方的卡裏打進去二十萬元。
剩餘的二十八萬他當場承諾，十天後歸還，還被對方用手機錄了像，重新寫了欠條。
對方一離開，李猛馬上就反悔了。
他馬上打電話召集人馬。
除了他的幾個狐朋狗友，平時做馬仔做習慣了的劉華子也被叫了去。
李猛告訴他們，你們去幫我個人場，事後一人給你們兩千元。
於是，李猛就領著這幾個兩千元闖進了那個人家裏。
原來想，人多勢眾一嚇唬，那個人肯定就被嚇尿了。
李猛的如意算盤是把那二十二萬元現金要回來，順帶著把剛寫的欠條撕掉，把對方的手機扔到河裏，一切就會萬事大吉。
沒想到對方被自己的血激起了血性，一狠到底，當場就揮起了菜刀。
幫場的人其實都是些慫貨，嚇唬嚇唬老實人可以，真遇見拚命的主也是立刻屁滾尿流。
先是被砍得四散而逃，緊跟著有人慌忙報了警。
警察趕過來的時候，正好看見李猛抄了一根木棍，趁對方不備，把那個手持菜刀的狠角色一棍子打倒在地。
形勢逆轉，那幫慫貨又來了勁頭，返回身把對方來了個圍毆。
警察正好抓了現行。
一幫人全被銬了進去。
按罪量刑，李猛和那個狠角色各被判了實刑。
其他人陸續被放了出來。
被放出來的劉華子就成了麵前這個慫樣。
但再慫的人也需要吃飯，吃盡了苦頭的劉華子痛定思痛，想自己湊點錢做點小買賣。
“你想借多少？”程磊直接問；他覺得，這個劉華子雖然可恨，但不是十惡不赦之人，如果能幫，還是盡量幫他一下。
劉華子試探著問：“八千？要不，五千也行。”
程磊回答得很幹脆：“行，就八千，明天你去辦公室找我。”
說完扭頭就往回走。
背後劉華子還在可憐兮兮地喊：“磊哥，磊哥，給個麵子，我請你吃火鍋吧。”
程磊沒回頭，一揚手：“不用，省下點錢做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