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再見，深圳。
沈子安抱住了她，“別想太多，我們左右不了別人，但是我們可以選擇做什麽樣的人，別人可以為了賺錢沒有底線，我們可以堅持我們的原則。”
“那又能堅持多久呢？我甚至覺得我們像是唐吉訶德，可笑的很。”林墨汐眼神灰暗，她的理想在這一刻徹底破滅。
從前不管多難，不管客戶多奇葩，不管生意多難做，她都不覺得心底總有一絲希望，而今天現實給了她好多耳光，她突然發現，堅守理想的人隻有她一個而已。
而自己也無法反駁什麽，堅持什麽，所有人都在朝著錢拚命地努力，至於錢是幹淨還是髒的，沒有人在乎。
但是她在乎，她不希望自己被千夫所指，不希望自己賺著昧良心的錢。
即便所有人都不在乎知識產權，她也要做堂吉訶德堅守住最後的底線，“子安，我想回家。”
沈子安呆住了，“什麽？”
“網店我不想做了。”林墨汐說，“我想把所有訂單結束後回家。”
“那我們呢？”沈子安脫口問道，“我怎麽辦？”
“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林墨汐抬頭看他，“去我家，我家是個很小的城市，我們也許可以做點別的事，做什麽都好。”
沈子安許久沒有說話，這個提議出乎他的意料，他需要認真考慮。
“我覺得再這樣做下去也沒什麽意思了，”林墨汐說，“我們換個方式重新創業吧。”
沈子安牽著她的手掌，“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受，回頭我們再討論這個事吧。”
“不，我是認真的。”林墨汐說，“我考慮過很久了，我們現在這麽做下去，店鋪其實也很難做到更大，我們的能力能夠到的天花板也就是現在了，以後環境會更惡劣，我們想要持續之前的輝煌是非常困難的事。如果繼續做這個行業，我們要麽有真正有影響力的品牌，要麽就是開自己的工廠，這兩樣，我們目前都做不到。”
沈子安沉默了，林墨汐說的話也是他考慮過無數次的事，從發展的角度來說，他們目前就是在瓶頸狀態，沒有財力的支持很難繼續下一步。
可是就此放棄，他不甘心。
“還是太突然了，我們回去好好商量考慮再說吧。”沈子安看了看遠方，他認識回去的路，卻不知道將來的路在哪裏。
林墨汐的心意卻很堅決，她想回家。
雖然舍不得傾注了所有心血的網店，但是不想再做下去，她甚至想要快速清倉。
沈子安萬般不舍，每天和林墨汐討論以後該怎麽辦。
兩人都沒有找到繼續做下去合適的出路，他們並不認識什麽有錢人可以對他們投資，也不知道如何再繼續維係下去。
大量的新店不斷湧入平台，假貨漫天，服務也變差了，平台的口碑也一落千丈。
從先是新生的希望，現在變成了假貨平台，許多來體會網購的人，在收到假貨後，再也不肯來消費。而想要在此創業的中小商家因為沒錢開通廣告直通車和鑽石展位，也麵臨著無法開張的窘境。
隻有那些忙著刷單、賣假貨的人賺得盆滿缽滿。
劣幣驅逐良幣的原則快速使得這兩個國內最大的網購平台搖搖欲墜。
沈子安也深感失望，他沒想到會變成今天這樣，像林墨汐這樣的堅守者們都在相繼離開。
他終於做出了決定，“走吧，我們去你家看看。”
關張店鋪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長時間積累下來的口碑，讓老客戶時不時地來回購，每天都會有些訂單，雖然不多，但是源源不絕。
兩人麵對這種情況，都感慨萬千，既欣慰自己之前的努力沒有白做，又深感鬱悶。
現在這種狀態就像他們之前去爬南山，以為自己爬到了山頂，走到最下麵時，才發現前方還有一座高峰。
他們站在中間倍感鬱悶，如果繼續往前爬山，不知道前麵還有幾個這樣的山頭才能下山，如果退後，那麽還得重新爬回山頂。
那是林墨汐第一次理解“進退維穀”的意思。
如今他們的處境也一樣，進一步不知會如何，退一步放棄則有舍不得。這不大不小的幾家店成了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林墨汐堅決主張放棄的某部分原因是看不到自家小店的發展前景，牽製他們發展的因素太多，前路為未可知。
兩人商議後，停止了所有廣告宣傳，並開始收拾準備搬家。
這是一個浩大的工程，當初她拎著一個箱子一個袋子一個書包就來了深圳，而今家當滿滿，分門別類整理好居然足足有七十四箱東西！還不含他們準備隨身攜帶的電腦等貴重物品。
“我先讓爸爸給我租個房子吧。”林墨汐很清楚自己家不可能裝的下如此多的東西。
沈子安還是頗為不安，“你爸爸他不會趕我走吧？”
“不可能，我爸是天下最好的爸爸了！”林墨汐當即打消沈子安的恐懼念頭。
“那你打算怎麽解釋這些？”沈子安一邊整理箱子一邊問道。
“實話實說吧。”林墨汐考慮良久，“我爸爸會理解我的。”
沈子安很沒有自信，倘若他告訴家裏人他做了什麽，估計話說了一半就會被大罵一頓。
林墨汐撥通了父親的電話，在電話裏很坦率地說：“爸爸，有件事我要和你說一下，我很久沒有上班了，我自己創業了……”
林墨汐打電話的時候，沈子安一直豎著耳朵聽，生怕林爸爸會臭罵林墨汐一頓，然而聽到最後，林墨汐都是很平靜地和父親說明自己的情況，並拜托爸爸給他們找個房子。
沈子安深深感到羨慕，同時對未來也多了幾分期待之情，也許去那裏是一個好的開始呢。
兩人商議好了搬家事宜，找到一家物流公司將所有的東西一起打包運走，然後算著日子購買回去的車票。
離開已經待了兩年的城市，兩人都有些依依不舍，這裏是他們夢想的起點，也記錄著他們揮灑著青春汗水辛苦的歲月。
他們看過無數次這個城市深夜宵夜大排檔裏充滿夢想的人們討論著千萬上億的項目，見過在一碟碟腸粉的香味中蘇醒過來的晨光微熹。
這座城市充滿活力，滿是逐夢者，他們也是其中之一。
而今離別。
再見，南國榕樹下的陽光。
再見，腸粉、艇仔粥、上湯雲吞、雙皮奶。
再見，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