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二千，五年
“什，什麽？”
盧有德瞬間變了臉，仿佛一顆鼓脹的氣球，突然被人戳破了，眼底全是驚慌之色。
任海明像是早有所料，又道，“說起來，發現他們的那個倉庫，就在紡織廠舊廠區裏一處荒廢的庫房裏。我聽盧副處長的工友們說，那處舊庫房之前也是由你們保衛處的人清理打掃過。”
盧有德的臉皮都抽搐個不停，瞬間憋出一額頭冷汗來。
任海明故意停頓的這幾秒，仿佛一場漫長的淩遲之刑。
“盧副處，您要不要跟我解釋一下，你們清理過的廠房，怎麽變成了流氓聚眾的黑窩點。”
“不僅如此，我們還在倉庫裏搜到一些黑蠶絲，以及用其製作的精致棉被，套著你們廠的外包裝。這東西要投放到市場上，損壞你們廠的名譽呢？還是坑害消費者的權益？”
“盧副處，不知道這事兒你知道多少？”
“你這是公器私用呢？還是被陳二狗利用收買？”
“不管哪一條，還是請盧副處先隨我回所裏，如實交代了。”
這一條條，一狀狀地砸下來，盧有德的臉色已經從紅青，轉成紫白了。
他一邊擦汗，一邊陪笑說“沒有的事兒”。
“那個，任同誌，我先回廠裏看看情況，回頭咱們再……再碰頭聊聊這事兒啊！那個，我就不打擾任同誌你查案了，失賠。”
他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又轉了回來，對周奶奶說，“老太太，我回頭還把協議送過來。你放心，我承諾的東西，保證一樣不拉都賠給你們。你放心啊，我很快就回來，很快就回來。”
陸瑤不得不佩服盧有德夠沉得住氣，陳二狗的馬腳都露出來了，他還在努力營造自己“不知情”、“被欺騙”、“一心為小舅子解圍”可憐姐夫角色。
見任海明沒追，陸瑤問緣由。
任海明道，“他慌了，還會露更多的馬腳，我們得給他這個機會啊！對不對，陸丫頭？”
陸瑤瞬間明白，任海明一定安排了其他人去盯梢兒，不愧是未來的大偵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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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重回病房，向芹芸將所有情況都告訴了任海明。
眾人聽完，氣氛全變。
周啟氣得彈了起來，“我要去派出所，我要揍陳二狗那王八羔子，往死裏揍！”
他扳起十指關節，哢哢作響，漆黑的眼眸微微眯起，已經有未來市三聯校霸雛形兒了。
又俊，又酷，那股子狠勁兒不是秀的，是經年累月打出來的。
任海明“嘖”了聲兒，要教訓，沒想到陸瑤先開了口。
“小棒哥，現在這個壞蛋關在拘留所裏，咱們去打人就成了知法犯法。不過等他獲保釋出來，咱們再想辦法教訓他。”
周啟本來以為沒人支持他的，還會挨訓，沒想到陸瑤又是第一個支持他的。
他心裏高興，又有些錯愕。
“這，瑤瑤，我……”
“有誌者，事盡成。我們可以找菜頭和大汪幫忙。”
這下，所有人都被小姑娘反轉的形象給怔住了，之前還哭哭啼啼，這會兒怎麽就這麽凶了？！
任海明哽了半天，苦笑，“陸丫頭，成語不是這麽用的！”
沒有外人，陸瑤也放鬆了幾分。故意懟回去，“主席說了，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人殘忍。”
任海明歎，“唉，那是對日本鬼子，不是咱們自己人。”
陸瑤再懟，“主席說了，解決人民內部矛盾，要多做批評和自我批評。”
任海明，“……”
他竟然被個小丫頭懟得說不出話了？！！！他隻能揉額角了。
向芹芸被這畫麵逗笑了。
周啟扯扯陸瑤衣角，“瑤瑤，我剛才就是一時氣急，我們還是……”
陸瑤也順杆下，“哎，我姥爺說，人善被人欺，真沒說錯。向阿姨不同意，那兩個壞蛋也拿向阿姨沒辦法。”
這話說得簡單，聽得人大為震動。
幫眾人放鬆了一下後，陸瑤看向仍神遊在外、愁眉不展的周奶奶。
“奶奶，你別擔心啦，現在有小任叔叔在，他們不敢來欺負向阿姨和小棒哥了。”
所有人看向老太太。
周奶奶歎氣，“孩子們哪，這過日子沒有你們想的那麽簡單，人言可畏啊！”
“您畏的是什麽人言？能說出來嗎，咱們大家也好幫你出出主意。也許，事情並沒有你想的那麽糟糕。”任海明輕聲問。
周奶奶沉歎一聲，神色嚴正道，“芹芸哪，我跟醫生打聽過你這傷，日後幾乎就不能幹任何重活兒，至少得將養個三五年。要不留後遺症，出了院還得吃藥，還得買好的補身子。紡織廠是會把位置留給你，難道還會給你發工資？就算發些補助，也不夠你那些醫藥費和營養費啊！”
陸瑤問，“周奶奶算過，一個月需要多少錢嗎？”
周奶奶歎氣，“小棒的學費和生活費，你之前也存了一些，能支到明年。但小棒讀書不是一兩年的事兒。在學校住宿，身上要是沒點兒錢傍身，你教他一個男孩子怎麽抬得起臉，跟人交朋友？！”
“我這個老婆子有一口粥吊著命就夠了，咱們怎麽虧也不能虧了孩子的身體和前程。現在你這個樣子，依他那倔性子，一準跟他爹一樣，自己憋著省著去偷偷給你買藥買營養品，自己的書也不會好好念。”
“到時候，你教我一個老婆子拿著蔑條，追著他，抽他去上學嗎？”
“二千塊，那是小芸你整整5年的工資啊！有了這筆錢，小棒的學費不愁了，你的藥錢也不差。撐過三年，興許還有節餘。這不是挺好的嘛！”
的確，換成別的人家，也許想都不用想，直接答應了。
可陸瑤太清楚了，上輩子沒了母親的周啟，由周奶奶做主收了陳盧兩家的封口費，讓周啟吃了多少苦頭，她沒能親眼看到，就聽說的那些情況，已經夠令人心寒的了。
這一世，人還好好活著，就不能讓前世的遺憾重演。
任海明擰著眉問，“奶奶，你想過拿了這錢，日後你們一家三口，要麵對的是什麽嗎？前天，陳華找你談的時候，肯定沒有告訴你吧？今天盧有德一早來遊說，從頭到尾都沒有提過一句。”
周奶奶疑惑，“說什麽，提什麽？”
她看向其他人，向芹芸神色已經有些萎頓，周啟繃著小臉，陸瑤揉了揉紅眼睛，卻都沒開口。
她急了，“小棒，瑤瑤，你們說！”
周啟咬牙，扭過臉，“就一些流言。”
周奶奶本想反駁，卻訝然，“什麽流言？”
陸瑤接過話，帶上了鼻音，“我來時，菜頭他們告訴我，盧正康已經在鎮子上到處傳說，說小棒哥不僅是小流氓，以後更是個小叫花子，小要飯的。”
“他們還罵向阿姨。說向阿姨被救起時，衣衫不整，是被水鬼……”
“那話可難聽了，我都說不出口。”
任海明總結，“周奶奶，你們還沒答應，他們就開始抹黑侮辱阿姨和小棒了，要是你簽了這個協議，你知道還會有多少髒水往你們身上潑，你們卻無法為自己發聲嗎？”
周奶奶一顫，不敢置信。
“還，還有什麽髒水？他們還說了我們家人什麽壞話，陸丫頭，你告訴我，全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