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早熟
下了車趕到醫院，雨馨的班主任老師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見了陸佳平，老師連忙走過來，指了指病房裏麵說：“雨馨沒事了，醫生說因為太疲憊沒有休息好，大腦供血不足導致昏迷，已經打上點滴，現在睡著了。這些是醫生開的單子，一會兒等醫生不忙了，你再去詳細了解一下情況。”
陸佳平隔著門上的窗戶往裏麵看，看見江雨馨躺在睡得很沉，點滴一滴一滴的往下落，床邊坐著個男生正在盯著點滴看。
老師推了推眼鏡，又問：“雨馨媽媽，最近雨馨在家裏睡得怎麽樣？”
“挺好的，每天晚上十點就睡了。”陸佳平回答。
“真的嗎？會不會是你看著她睡著之後她又爬起來看書寫作業？”老師嚴肅的問，“你看，這是數學和英語老師給我的反饋，幾天來這孩子都是主動找他們要習題做。主動學習的孩子是好孩子，但她畢竟還是小學生，勞逸結合很重要。就我所知道的，隻要是我在班裏，就沒看到雨馨中午午休，下課出去玩的。”
怎麽會這樣？
老師推開病房的門，小聲喊：“陳明亮，你出來。”
陳明亮走出來，對著陸佳平喊：“阿姨好。”
陸佳平當然認識他，就是那個英語成績不好的學生，但是這時候她一點也不在意人家英語好不好，他為什麽要送雨馨來醫院？他們還是孩子啊。
老師並不知道陸佳平心裏的想法，隻是問：“明亮，你跟雨馨媽媽說一下雨馨在學校的情況。”
“她每天很用功的，跟我說如果她期末考試考到全班前三名，就可以再進籃球隊。其實我覺得她英語沒問題，數學查漏補缺，然後補一補閱讀和作文就可以了。但是她生怕考不好，所以……”
老師臉耷拉下來：“雨馨媽媽，我能理解你望女成鳳的心情，但是她才隻有十一歲，強逼之下，短暫的提升對她並沒有什麽幫助。她原本是籃球校隊的隊長，這是個值得驕傲的事情，為什麽你不讓她打籃球了？現在這個社會多元化，不是說非要孩子鼓足勁上大學的。”
“我也沒想到她這麽拚命……平時課程挺多的，我覺得籃球課沒必要，就讓她停掉了。”
老師搖搖頭沒有再說：“下午還有課，我們先回去了。”
陳明亮準備走，想一想又問：“阿姨，江雨馨的課程非常多嗎？”
“什麽？”
陳明亮解釋：“我覺得江雨馨注意力不能好好的集中，之前跟她同桌的時候就發現了。明明上課都在聽課，但她的筆記總是少很多。阿姨，我覺得她是不是身體出了狀況啊。”
陸佳平坐在病床前，陳明亮的話在她耳邊縈繞，身體出了狀況？還是精神？她上課為什麽不能集中注意力，在想什麽？難道早熟了？
丁雅文好不容易找到病房，見江雨馨睡了，她輕手輕腳走進去，手按在陸佳平的肩膀上，嚇了陸佳平一跳。
“你做虧心事了嗎？”
陸佳平見到是她，鬆了口氣，看見點滴還有不少，拉著丁雅文出去，在外麵小聲把陳明亮說的話說了一遍。
“你說那孩子是怎麽回事？注意力不集中，這個很有問題啊，難怪她成績退步了。她心裏在想什麽？雅文，我琢磨著，她該不會是早熟，已經有喜歡的男孩子了吧？”
丁雅文白眼翻上了天：“注意力不集中的原因很多，你怎麽就覺得是因為男孩子呢？”
陸佳平低聲說：“今天班主任送她來醫院，是帶著陳明亮一起過來的，那個陳明亮上次放學還跟雨馨一起呢。我跟你說過沒？有次在雨馨的書包裏看到粉色信紙，她肯定跟別人寫小紙條，說不準就是這個陳明亮耽誤她學習。”
“所以呢？早熟就不可以擁有喜歡人的權利了？”
陸佳平急得跳腳：“可是……”
“打住，佳平，你怎麽又陷進死胡同裏了？你看看雨馨，她生病了，躺在那兒，可不可憐？”
可憐，陸佳平隔著玻璃看著女兒，鼻子一酸：“都是我不好，我如果不說期中考試考好了，恢複她籃球課的話，她也不會這麽拚命。”
“她會的。”丁雅文說，“雨馨是個要強的孩子，從小就是。佳平，你有沒有想過她的心理？本來是少先隊大隊長，現在變成中隊長了，本來是全班第一甚至全校第一，被人誇讚佩服，現在全班第八。本來是籃球隊的隊長，現在啥也不是。”
陸佳平沒吭聲。
“孩子是有自尊的，尤其是十來歲的小女孩，女孩比男孩成熟敏感，這樣的變化說不定早就讓她無所適從。而你作為她最親近的人，沒有一點鼓勵，永遠都是責罰，甚至你覺得，她考好讓她回籃球隊，就是你對她的恩賜。沒錯，恩賜。”
“我不是這樣的。”陸佳平抬起頭，“我沒這麽想過……”
“有關係嗎？”丁雅文攤攤手，“你就是這麽做的。”
陸佳平腦袋裏麵嗡嗡的，她覺得丁雅文說得對，她好像就是這麽做的。雨馨那麽懂事，考差了一定很傷心吧？
她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上發呆，所有的思緒都湧上來，期中考試，籃球課，三十二篇散文，還有陳明亮。甚至最後湧進腦子的，是哪天江誠跟別的女人站在一起的畫麵。
混亂又悲傷，好像一直以來堅持的信念都崩塌了一樣。
她又想到來的路上那輛出車禍的救護車，還好那不是雨馨，那一刻她是怎麽想的？隻要雨馨或者，哪怕她立刻去死，她也願意的。她還在想，隻要雨馨或者，她絕對絕對不要再限製雨馨了。
交朋友，打籃球，有什麽要緊的？孩子開心才好嘛。
護士走過來喊：“二十六床家屬，去一下醫生那兒，二十六床家屬呢？”
丁雅文跑過來推了陸佳平一下，陸佳平才反應過來二十六床是江雨馨，她站起來去了醫生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