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過去
入夜了，秋風起。
季聽聽一身疲倦地從醫院裏回來，驀地抬頭瞧見自家樓層的燈亮了，她的心口猛地一陣窒息湧上來，瞬間就握緊了拳頭。
是那個男人回來了。
三天前，季聽聽母女三人被告知，那個血緣上是親生父親的男人在一個月前把剛全款買到手的房子抵押借了五十萬，拿去給他前妻生的兒子結婚用。
而現在欠債的人聽說那個男人跑了，一時著急就找上門來，要求季聽聽母女三人搬出去。
不然就先還兩萬的利息。
這對剛全款買了兩室一廳的母女三人來說無疑是一筆巨款。
然而欠債的人根本不管季聽聽母女三人的解釋，欠條上白紙黑字寫清楚了，不還錢那就用房子來抵押。
不過欠債的人看著她們母女三人，再看著舊房子，什麽值錢的玩意兒都沒有，也就寬待兩天，兩天後要是還不起錢，就後果自負。
至於後果是什麽？季聽聽不敢去回想了。
她隻知道家裏被砸的亂七八糟，媽媽氣得心髒病發住院了，而妹妹也在那場推搡中滾下了樓梯，重擊到腦袋，至今昏迷不醒，甚至有可能變成植物人。
季聽聽擦了一下眼角的淚水，快步上樓。
等到家門口的時候，季聽聽發現那個男人跟以前一樣進門都不鎖門的，她輕而易舉地進去了，還聽到一陣謾罵聲。
“大晚上的，你們都是死的嗎？家裏亂七八糟的也不知道收拾收拾，是要等著我做嗎？”
“生你們是有什麽用？”男人看到季聽聽回來了，惡劣地指著她，張口就罵人。
“回來了也不知道說一聲，你有沒有把我這個父親放在眼裏的？”
季聽聽緊攥著拳頭，聽到他這句話，反而冷靜下來了，“錢呢？”
“什麽錢不錢的？”男人不以為然，隨後似乎想起是什麽，“我都給你哥哥結婚用了。”
接著男人又說：“你哥哥都快四十了，好不容易有個姑娘願意嫁，給五十萬彩禮一點都不過分的。”
“那我們呢？”季聽聽瞬間心死了，“你有考慮過我們姐妹的感受嗎？有考慮過媽媽的感受嗎？”
可男人更加不在意了，“我兒子也是你媽的兒子，以後都是替我們養老送終的。”
“至於你們都是女兒，遲早是要嫁出去的。行了，這件事別提了，這次就當是我作為父親替他做的最後一件事吧。”
“你不配當一個父親！”季聽聽早該看清楚的，而不是在母親的勸說下對他抱有任何一絲的期待。“你給我滾出去，這個家不歡迎你！”
“怎麽說話的！”男人也生氣了，“你就這樣對你父親的？”
“我沒有父親！”季聽聽聲嘶力竭。
早在十二歲那一年，季聽聽就應該對男人失去所有的期待。他借錢不還，引得那群人上門要賬，沒錢就拿走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就連一顆雞蛋都沒有放過。
而男人呢？則是害怕其他債主知道了，哭著跪著求人帶他走。
那些人見她們母女三人可憐，就讓男人帶上一塊走。若是當年被留下來了，季聽聽不敢想象會被抓到什麽地方去。
季聽聽還記得那天早上，台風雨到來，山後的樹都被吹倒好幾棵了。他們一家身無分文，從鄉下出到大城市。
那會兒，媽媽還以為男人會改過自新的，頭幾年的時候的確沒作，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還是鬧了不少笑話出來。
一直到今年，買到了房子。季聽聽以為好日子到了，可沒有想到……
“你有肩負起當父親的責任嗎？”季聽聽步步靠近，力竭聲嘶地質問，“你有嗎？”
“沒有！你就是一個隻會吃軟飯的男人！窩囊！沒用！就是一個廢物！”
啪的一聲。
季聽聽被甩了一記耳光，麵上火辣辣的痛更是讓她深刻地記著這十幾年來的辛酸。
男人氣得臉色鐵青，全身都在發抖，狠狠地指著紀聽聽，“我就知道，你們母女三人早就不把我當做人了！”
“怎麽不把你當人了？”季聽聽也大吼回去，過去的十幾年裏，母親一個人用著最低標準的工資養著這個家，還供完她們姐妹讀完高中。而作為父親的他做了什麽？整天在家無所事事，還稍有不順心就砸東西罵人。
季聽聽知道家裏負擔不起兩個孩子的大學費用，主動放棄了大學，十八歲出來打工，賺的每一分錢都用進了這個家中。
可他呢？在外麵到處說，大女兒打工了，第一份工資都不知道用來孝敬他！
“你現在吃的住的用的，哪一樣不是我們母女三人給的！你還要我們怎麽對你？！”
“你說啊！”
啪的一下，季聽聽又被打了一記耳光。
這一下，季聽聽忍無可忍了，直接跟他扭打起來。
“養你們這麽大不就是要孝敬老子的嗎？吃你們的，用你們的，住你們的就是天經地義的事！”男人扯住了季聽聽的頭發狠狠地往牆壁上推過去壓製著，還踹了兩腳泄憤。
季聽聽奮力地反抗著，可力氣終究不如一個成年的男子，直接被摁倒在窗台上。
舊樓房的窗台不高，且這是頂樓，前戶主沒有裝防盜網。
推搡當中，季聽聽打了一巴掌過去，男人更加惱火了，直接鉗製住她的雙手，正準備好好教訓她一番。
可誰知道，季聽聽的手動不了，就用腳踢，踹。
兩番撕打下來，兩人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的到來。
季聽聽被推出去了，男人連連扇了她好幾下，見她想逃，又追上去。殊不知，季聽聽大半個身子都在外麵，男人過來的一瞬間。
重心改了。
季聽聽身後墜空了，而男人也跟著一起掉下來了。
刹那間，季聽聽想到了還在醫院的母親和妹妹，“不！”她死了，誰來照顧母親和妹妹！
——
十分鍾前，宋曉嵐死了，她看到在重症病房的小女兒也停止了心跳，可她怎麽也找不到小女兒。
卻在一瞬間，心口驟然一陣劇烈的痛。宋曉嵐想到了大女兒季聽聽，她失魂落魄地飄出來，卻看到大女兒和那個男人在撕打著，下一秒就雙雙墜樓了。
不——
宋曉嵐哀嚎著衝過去，可不管她怎麽去接大女兒都隻能一次次地從她身上穿過。
為什麽？到底是為什麽？！她們母女三人任勞任怨十幾年，怎麽就落得這個下場？
宋曉嵐不甘心！老天爺憑什麽這麽對待她們？！
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