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磚頭

一塊磚頭從天而降,砸在阮小月的頭上。

阮小月被腦袋一縮,肩膀一抬,接著雙手抱著頭,痛苦地蹲在地上。

徐強威瞬間升起同病相憐的感情。前兩天他也遭遇兩次飛來橫禍。

他隻躲過了一次危險的襲擊。

阮小月的指縫間流出鮮血,極為醒目。

這些鮮血驚散了部分圍觀的人群。但是人群散開一點後又圍得更攏了,並且吸引了更多的人來看熱鬧。

有的人四處觀察,企圖尋找扔磚頭的人。

這塊磚頭似乎也砸到了徐強威的心坎上,痛得他的心一緊。

但是,他發現自己的內心其實很黑暗,因為居然隱隱升起一種幸災樂禍的感覺。

可能是阮小月拒絕了他,傷害了他……

在辦公室裏,阮小月長袖善舞,年輕活潑,和很多人男同事的關係都處得不錯,尤其是跟公司的幾個經理。

阮小月的工資和職位也長得很快。

公司裏的男同事每當有機會,都會想著喊阮小月參加,阮小月幾乎都是欣然應往。好幾個有夫之婦一約阮小月看電影,她也去了。

徐強威很難理解這點。

相約一起看電影,是比較私密的事情。他總覺得如果一男一女去看電影的話,要麽是一對情侶或者一對夫妻,要麽是互相之間有點意思的單身男女。有夫之婦和單身女性去看電影,怎麽想都覺得有點別扭。

更別扭的是,徐強威約她,她總是找各種理由拒絕。

他曾經直接表達過對她的好感,她毫不猶豫地拒絕,根本不留任何回旋的餘地。但是麵對別的追求者,她卻都是溫柔以對。

因愛生恨是常見的心理……徐強威越想越氣。

為什麽,為什麽她瞧不起自己?

為什麽用笑容麵對其他男人,單獨用冷漠對待自己?

難道他們有錢有車有房?

他無片瓦之地?

他把手插進褲兜,卻摸到一塊硬物,拿出來一看,是那個本應該在垃圾桶裏的天花板碎片。

奇怪,怎麽跑到自己的口袋裏了。

他隨手扔出去。

沒想到碎片在空中做了個拋物線運動,徑直飛到阮小月的頭上。

這一發攻擊讓阮小月暈倒在地。

徐強威看到自己砸暈了人,頓時惶恐到了極點,連忙蹲下來,遠離窗戶。

而圍堵阮小月的人群也一哄而散。

附近的醫護人員衝過來,把她抬到醫院裏救治。

徐強威回到自己的病房,望著自己的手發呆。他什麽時候把碎片放進口袋的?為什麽碎片會往阮小月的頭上飛?

莫非是自己想要報複,潛意識讓他往阮小月的頭上扔碎片?

還是被圍堵人群的氣氛感染,忍不住隨波逐流?

想著想著,他慢慢萌生悔意。

不管怎麽樣,阮小月都是個小姑娘,也是自己喜歡的姑娘,他居然拿磚頭砸她!

真不是個男人!

是男人,就得去真心實意地道個歉。

他下定決心,再次來到阮小月的病房。但是病房裏空空如也,沒有看到阮小月。他想起來,阮小月才辦了出院,不再住這間病房了。而她被磚頭砸傷,應該是被送到急診科包紮。於是他又趕往急診科。

他很快在急診科發現了阮小月的位置。

因為一大群人圍在一起,又是那群自媒體的人。

徐強威衝過去,大聲吼道:“讓開!沒看到病人受傷了嗎?還在拍什麽拍?”

一個舉著自拍杆的光頭小夥子譏諷道:“你誰啊?不也是擠過來看熱鬧了麽?”

徐強威看到阮小月頭上的紗布,更添怒氣,說:“我是她同事,你們圍在這,耽誤了治療,付得起責任麽?你哪個公司的?我去找你們領導投訴!”

光頭不理不睬,繼續對著阮小月的臉狂拍。

徐強威蠻勁發作,大吼大叫,口中白沫四濺。因為動作太大,導致頭上的傷口崩裂,紗布顯露出血跡。他狀若瘋癲,終於把這群人趕走了。

阮小月拿被子蓋住頭,肩膀輕微地抖動。

徐強威守在阮小月的病床前,不讓那些人再打擾她。

良久,阮小月在被窩裏輕聲說了句:“謝謝。”

徐強威咧嘴一笑:“同事一場,應該的。”

阮小月沉默了一陣,低聲說:“你在網上火了。”

徐強威一愣,問:“啥火了?”

阮小月說:“你看看抖音吧,隨便刷刷同城視頻就能刷到你剛才的樣子。”

徐強威莫名其妙,掏出手機打開抖音,果然看到了自己剛才護花使者的模樣。他還覺得挺欣慰的,但是打開評論區後就難以淡定了。

很多人說徐強威色迷心竅,看到阮小月長得好看,才拚命驅趕圍觀人群。

又有人說徐強威是舔狗,但是人家姑娘根本不領情。

更多人說阮小月最擅長勾引男人,傷害了許多男人,所以有男人暗中扔磚頭砸她,也算是報應。但是阮小月很快又釣到了新的冤大頭,雲雲。

徐強威看得憋氣,心裏堵得慌。

他扭頭瞅著阮小月,阮小月肯定也看了這些評論,肯定比他更難過。

不過他隻看到了包住阮小月的被子。

杯子印著一附院的標誌。

徐強威說:“不用太在意這些評論,都是吃飽了撐著的,瞎說。”

阮小月的頭從被窩裏鑽出來了,說:“你也是這麽看我的吧?”

徐強威臉上一熱。

阮小月這話戳到他了。

他的確覺得阮小月經常操弄人心。

阮小月歎道:“很多人都這麽想。俗話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公司裏的人經常看到我跟男同事一起玩,這是難以辯駁的事實。可是,我是有苦衷的啊。那些男人,要麽是公司的領導,要麽是資深的員工,就算是跟我一樣的基層員工,他們也是男人。他們強勢起來,我一個小姑娘能怎麽辦?又沒人幫我撐腰,隻能虛與委蛇啊!我都拒絕了,他們還是纏著我,轉過頭來還罵我。我委屈!”阮小月嗚嗚哭了起來。

徐強威更加不是滋味。

阮小月又說:“剛開始我都是直接拒絕,他們就覺得失了麵子。後來我委婉拒絕,他們又說我在釣著他們。真的,真的是太難了。你以為他們約我去看電影,我很樂意去嗎?但是我不去的話,他們就各種甩臉色,穿小鞋,我又是個膽小的人,不懂得反抗。唉,一個人在這裏打拚,無依無靠的,什麽人都不敢得罪啊。”

徐強威赧然,道:“對不起,我之前也誤會了你。”

阮小月說:“我直接拒絕了你,傷害了你,我該說聲對不起。可是,我覺得對待感情就該幹脆,不應該拖泥帶水。我要是不當場拒絕,給你點希望,到時候受傷的還是你。長痛不如短痛,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其實就是因為你是個好人,我才這麽了生硬。不過,今天你為我出頭,我挺感動的。”

徐強威憨笑道:“小意思。現在的關係也挺不錯的。”

阮小月也笑了笑。

突然,徐強威看到一塊磚頭憑空出現在阮小月的頭頂,正在落下來,對準著阮小月的頭。

徐強威急忙竄過去,他的手擦著阮小月的頭皮接住了磚頭。

“我靠,哪來的磚頭?”徐強威奇道。

阮小月也變了臉色,說:“我今天被磚頭砸了兩次,怎麽又來了?”

徐強威說:“前兩天我也被砸了,坐在辦公室裏,天花板破了,掉下來砸到我的頭。”

阮小月說:“難怪你也在醫院裏……”

徐強威抬頭打量病房的天花板,沒看到缺口。

“真是奇怪了。”徐強威握著磚頭發呆。

“看,磚頭有字!”阮小月說。

徐強威把磚頭翻著看,果然看到磚頭上寫著一個“茶”字。

同樣是宋體的印刷字體。

他皺起眉頭,說:“真是邪門,砸我的碎片上也有個字,是個鬼字。”

阮小月問:“是嗎?”

徐強威便把自己受傷的事情說了一遍。

阮小月拉起被子,說:“聽你這麽一說,感覺好邪門,我,我有點怕……”

徐強威說:“這有什麽好怕的。或許有人惡作劇吧。”

阮小月若有所思,說:“唉……希望如此。”

經過這麽一番遭遇,兩人的感情倒是親近了一些。

他在醫院住了三天,最終沒有查出什麽嚴重的問題。

本來可以出院了,但是他自稱這痛那痛,非要待在醫院不可,就是想和阮小月多呆一會兒。

可惜醫生沒查出什麽大問題,還有別的病人等床位,就強行把他趕走了。

他戀戀不舍地出院。

回到辦公室,同事們都在埋頭工作,沒有時間搭理出院的他。

他心裏感歎人情冷漠,然後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抬頭看了看天花板。

天花板被同樣的材料堵住了。

他總是擔心還會有天花板的碎片落下來。

他不可能一直提防著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