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打工族

徐強威指了指坐在身邊的王知一,說:“其實,我要講的不是故事,而是我的親身經曆。我和王知一很熟悉了,不過我從沒跟他講過這個故事。一來他自己被電話蟲困擾,沒有心思管其它的東西,二來這個故事有點荒唐,說出來很多人都不會相信,隻當是胡編亂造。但是咱們這是怪談協會,和別的地方不一樣,大家都算是聽過世麵了。我講起來比較自然。”

王知一心想,徐強威看起來積極向上,每天都撲在工作身上,從早到晚都是精神百倍的樣子,但是從未見他困惑過。或許是王知一搬出來一個人住之後,徐強威身上才發生了奇怪的事情。

徐強威醞釀了下情緒,緩緩說道:“我是農村的孩子。以前有句話叫做,鯉魚躍農門,大概的意思是早一代的農民都不想自己的子女繼續當農民,希望他們走出農村,去大城市。躍農門的唯一方法就是高考,考上好大學,找到好工作。但是現在很少聽到這樣的說法了。”

王知一當起了捧哏,問:“為啥呢?”

徐強威說:“因為大學擴招,大學生越來越多了,東西一多,就不值錢了。而且現在的經濟增長沒有以前那麽快了,各種惡性競爭層出不窮。而最關鍵的原因,就是房價。剛才麥小冬也說過了,學生的最終歸宿是房奴,我就是房奴中的一個。”

麥小冬淡淡一笑。

徐強威繼續說:“人呐,總是忙著搞錢的話,就會忽略精神生活。人們的娛樂手段雖然豐富,但是精神生活卻很匱乏。尤其是在海量的信息流的衝擊下,人們更難靜下心來進行獨立思考。”

王知一問:“咦,你這是在講故事還是在做社會學演講?”

徐強威笑道:“當然是講故事啦。這段說明是故事的鋪墊和背景,好像長了點。咳咳,直接進入主題吧。鋪墊得差不多了。我們打工的,都自稱是搬磚的。而我要講的故事,就是一塊磚頭引起的。”

故事的開端往往平平無奇,就好像是早上吃麵時咬到了舌頭。這是一件小事,雖然會令人的情緒有少許的波動,但是不會引起太多的注意。

那是一個普通的清晨。

江城的清晨極為擁擠,早點攤上都是趕著吃飯去上班的人,學校門口都是送孩子的家長。地鐵和公交站都是一臉疲憊的打工族。

地鐵尤其擁擠。徐強威想掏出手機看看新聞消磨時間,但是前後左右都是人,擠得他的手根本沒處放。

半個小時後,他終於走出地鐵,來到地麵,重重地呼了一口渾濁的白氣。

他握緊拳頭,嘴裏默念了一句:“又是元氣滿滿的一天,加油!”

他隨著一群西裝革履的員工,走到公司樓下。

往常他都會邊看手機回信息邊走進大廈,但是今天他抬頭看了大廈一眼。

這是一頭由鋼筋水泥打造的巨獸,高聳入雲,俯瞰人類。

徐強威想站在巨獸的頭頂,那便手可摘星辰。

好好拚搏幾年,在市中心買個大平層,把父母接到城裏來,好好享受享受生活,豈不是爽歪歪?

他工作好幾年了,業績一直是小組第一,常年位於部門前三。他有信心憑借自己的雙手去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而且,他很能吃苦。

其實剛畢業那會兒,他對都市裏的鋼鐵叢林很不習慣,因為住在鋼鐵裏的人沒有老家住在磚瓦房裏的人和善。老家的人,除非晚上睡覺,否則大門一直都是敞開的,歡迎鄰居來串門,也不害怕小偷來偷東西。

都市的人更警惕,更理智。

現在他享受鋼鐵水泥,更向往高檔小區裏的綠化環境。

他胡思亂想了很多,然後給自己打雞血,收回目光,準備走進辦公室開始今天的工作。

在他剛剛邁出腳步時,意外發生了。

他的眼前突然閃過一道黑影,急速下降,然後聽到有東西摔在地麵上摔得四分五裂的聲音。

一塊碎石頭一樣的東西打在他的脖子上。

他下意識去摸鼻子,再看看手指,手指上赫然有血。

“我去!”

他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頓時嚇了個哆嗦。

居然是一塊玻璃從天而降!

看玻璃粉身碎骨的樣子,起碼是四五層樓以上掉下來的,這太危險了。

如果他剛才沒有胡思亂想,而是往前麵多走了兩步,那脖子就會砸到他的腦袋上,少不了被開瓢,血濺當場。

他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生氣,忍不住抬頭罵道:“哪個沒素質的亂扔東西?砸死人了,知道嗎?”

他身邊有好幾個人被碎玻璃嚇得夠嗆,跟著他一起衝著樓上破口大罵。

但是沒有人出來背這個鍋。

“真他媽缺德,本來心情好好的,這下子全沒了。”

又有人掏出手機,先拍地上的碎玻璃,又拍嘴裏碎碎念的徐強威。

他不喜歡被陌生人拍照,沒好氣地說:“別拍我!我允許你拍我了嗎?”

拍照的人吐了吐舌頭,說:“不好意思。”

他罵罵咧咧地走進大廈,來到電梯口。

清晨的電梯和清晨的地鐵一樣擁擠,人滿為患。有一次他肚子疼,便意洶湧,差點被擠出來了……

正在他等電梯的時候,突然腳背一陣劇痛。

原來是被人踩了一腳。根據痛感,可以得知踩他的人是個女人,因為穿著高跟鞋。

被鞋跟親密接觸的感覺太酸爽了。

徐強威本來就被碎玻璃嚇得驚魂未定,被亂拍照的人攪壞了心情,現在又遭受無妄之災,所以心情糟糕透了。偏偏踩他的人毫無表示,一聲道歉都沒有。他更是火冒三丈。

他打算好好訓斥訓斥這個不懂禮貌的人。

但是當他的目光鎖定凶手時,那點火氣瞬間都消散了。

因為這個沒禮貌的女人是主管他項目獎、掌握他辦公室生死的上司,陳薔。

與此同時,陳薔氣呼呼地瞪著他。

原來剛才陳薔因為踩了他而重心不穩,差點摔了一跤,搞得手忙腳亂,發型都亂了。

“注意點啊!差點摔到我了!”陳薔埋怨道。

“我去,這女的還惡人先告狀!”

徐強威很惱火。這陳薔囂張跋扈慣了,睜著眼睛說瞎話,真是可恨。但是他有什麽辦法呢。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他隻好擠出笑容,說:“不好意思啊!”

電梯來了。

人們一擁而上。

徐強威說:“別著急啊。這是下去到車庫的。”

沒有人搭理他,爭先恐後鑽進電梯。

剩下幾個沒擠進去,待在外麵。

片刻後,電梯又滿載而歸地上來,重新張開懷抱。

有些人去了車庫,所以電梯裏空出幾個位置。外麵的人群再次擁擠。

徐強威最後一個擠進電梯,電梯裏卻傳來超重的“滴滴”報警聲。

人們都看著徐強威。

徐強威準備出去。

陳薔冷冷地說:“發什麽愣啊?等下一班啊,你是最後一個進來的。”

所有人都看著他。

徐強威臉上一紅。本來他就準備出去的,但是陳薔這一嗓子顯得他多沒素質似的。

他落荒而逃。

電梯門關上後,他衝著電梯罵道:“什麽玩意兒!難怪嫁不出去!”

他花了老大工夫才鑽進第二班電梯,來到辦公室,坐在自己的工位上。

“你鼻子咋出血了?被女人抓的嗎?”

隔壁桌的同事笑問道。

“唉,別提了,真倒黴,差點被玻璃砸死了。”

他迅速調節精神狀態,開始一天的緊張工作。

正忙得忘我的時候,頭頂突然一痛,好像被砸了一下。

他抬頭一看,發現是頭頂的天花板有一塊造反了,脫落了,正好砸到他的頭頂。

真是巧兒她媽哭巧兒,巧死了。

這一砸,他的腦袋立刻見血了,血液順著額頭流到鼻子上。

隔壁的同事抬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天花板,說:“這得申請工傷啊。”

徐強威苦笑一聲,捂著頭,找陳薔請了個假,獨自去醫院包紮。

他來到附近的江醫一附院。

醫生檢查了一陣,給他處理傷口,問:“你有沒有什麽不舒服?”

徐強威說:“頭有點暈。”

醫生說:“看樣子得住院觀察觀察,別砸出腦震**了。”

徐強威不安道:“啊,我還得回去上班呢。”

醫生說:“是上班重要,還是保命要緊?”

徐強威說:“倒也是,我再請個假,領導又得嘰嘰歪歪了。”

果不其然,陳薔囉裏囉嗦說了他半天,什麽耽誤工作進度,雲雲。

他把手機扔在一邊,不想聽她說話。

醫院裏的空調像是不要錢一樣,病房裏很熱。

他熱得脫掉外套,不經意間發現外套裏裝著不速之客,一塊碎裂的天花板。

他順手撿起來玩,突然發現天花板的碎片上好像寫著什麽東西。

拿到眼前,定睛一看,上麵寫著一個漢字: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