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又掉進了圈套
“小兔子?”
生了病,隻有小兔子的內髒才能治好……
小兔子,應該說的就是我吧?
生病的人,是白旻。
原來小蝴蝶是在為這件事傷心。
我欣慰的抱緊了小蝴蝶,沒想到,時至今日,最心疼我這隻小兔子的,竟是小蝴蝶。
“那姐姐問你,如果你是小兔子,你得知你主人的病,隻有你的內髒才能救,你會選擇怎樣做?是立馬逃離,還是,心甘情願,等著他來拿去自己的生命?你是否願意,用你的命,換他一世平安?”我淺聲問她。
她躲在我懷裏想了想,下定決心道:“我願意,我肯定願意啊!我們彼此都是對方的親人,我肯定希望我在乎的人,能一輩子平安,好好活下去……哪怕要我的性命,我也甘願!”
“所以啊,當主人會有當主人的選擇,當兔子,也會有當兔子的選擇。即便主人要殺,隻要兔子願死,那就沒什麽好難受的。
這個世間本就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兔子想讓主人活著,那主人就有活下去的意義。
主人的存在,更是兔子生命的延續。更何況……兔子隻是個兔子而已,就算沒有主人動手,她們的陽壽,也不過就短暫的幾年十幾年而已。
與其碌碌無為的終老,不如讓自己死的有價值些……”
小蝴蝶抬起霧蒙蒙的雙眼,“那如果兔子不想死呢,兔子還年輕,兔子還沒長大呢。”
我摸摸小蝴蝶的臉蛋:“兔子隻是兔子,兔子沒有選擇的機會。隻要主人決定了,兔子怎麽死,什麽時候死,就都是注定得了。”
“那萬一、萬一主人也不想殺呢!”
“主人就有選擇的機會麽?所有的不忍,大約都是最善意的負隅頑抗。”
小蝴蝶癟嘴突然放聲哭了起來:“可我舍不得兔子……但我也舍不得主人……我都不想失去。”
“乖啊,古語說的好,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可我就要兼得,就要兼得嘛!”小蝴蝶頭一次在我懷裏這般任性不講理,抓著我的衣裳大哭大鬧。
“小蝴蝶……”我心底不是滋味的揉揉她腦袋,她吸吸鼻子,自顧自的抽噎了好一會兒,等緩過神來了,才從我懷中探出頭:“白露姐,我有件要緊事要告訴你,白哥哥他們要……”
話說到關鍵處,白旻突然在廚房門口現了身,“白露。”
我懷裏的小蝴蝶霎時渾身一顫,害怕的一鬆手,就消失在了我的懷抱裏——
我拿著半截烤紅薯還有些呆。
白旻清風明月般的走了進來,他一踏進這間廚房,仿佛整個房間都亮堂了許多,連鍋前的白霧都少了一大半。
神仙臨世的盛景,果真不俗!
“來得正好,我烤了紅薯,特意給你留了個最大的!”
我從火堆邊扒拉出來了一枚個頭大,身材豐滿的紅薯送給他,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接了。
俯身在我身邊坐了下來,他端詳了手中紅薯一陣,驀然開口,沉聲問道:“那孩子剛剛怎麽了?為何,哭的那麽大聲?”
“小蝴蝶麽?”我慢吞吞的剝紅薯吃:“和宋連拌嘴了唄,好像是受了挺大的委屈,一過來就紅著眼圈,剛剛沒和我說兩句話,就哭的像個淚人兒了……”
他大抵是還不放心,擰眉掩飾性的咳了咳,“方才我聽她提及兔子?什麽兔子?”
我麵不改色的啃紅薯:“我也不知道,聽她的意思,像是宋連要殺她的兔子,她舍不得,這才委屈的厲害。”
“兔子……”他怔了怔,隔了好一會兒都未說話。
“阿旻,你怎麽不吃啊,這紅薯味道很好的!”我見他久久不回神,沒忍住的出言提醒他。
他這方收了思緒,神魂歸位,低頭看了眼手裏的大紅薯——
“白露,你覺得,本帝對你如何?”他突然問。
我漫不經心的點頭:“很好啊,你一直都在保護我,對我也特別關心。”
“那如果有一天,本帝對你不好了呢?”
我聞言,心緒又增起伏,麵上卻還是紋風不動的:“我覺得,不會有那麽一天。”
他噎住。
“何以見得?”
“因為你是神仙啊,神仙是不會騙人的!你說過你會保護我二十二年,就一定不會食言的!”
“若是,食言了呢?”
我歪過頭看他,單手捧住下巴,一本正經的思考了幾秒鍾,“食言就食言唄,食言……大不了我少活幾年。”
“難道你就沒有想過,若我留在你身邊,是別有目的……”
“別有目的也好,真心實意也罷,這都不重要了!”我一把拉過他的手,欲帶他出門,“走,我帶你出去看樣東西!”
“看東西?”
……
拉著他上了樓,帶他進了我的房間。
“噔噔噔!看!我這房間裝飾的怎麽樣!”
興致衝衝的推開門,入目之物,是一串又一串的彩色千紙鶴。
桃花在逶迤紅紗邊悄然綻放著,滿屋花香輕淺,古色古香的房間內,琉璃珠串碰撞成樂,不同顏色的千紙鶴正掛在眼前,被入門而來的風吹的振翅欲飛。
滿屋的彩色紙鶴,加在一起,正好一千隻。
“我們陽間有個傳說,隻要疊夠一千隻紙鶴,上天就能滿足人一個心願!”我心情大好的和他說著,他看了看滿屋子吊在半空的紙鶴,眸眼裏並未流露出多少喜色,倒是懷疑的問了我一句:“你是有心願,想讓本帝幫你實現?”
我搖搖頭,“非也非也,我的心願,你實現不了。隻有老天爺才有能力實現。”
他更加好奇了:“什麽心願是連本帝都實現不了的?不如說來聽聽?”
我昂了昂下巴,故弄玄虛:“都說心願說出來,就不靈了。我不告訴你!”
他拿我沒法子的威脅道:“你不告訴本帝,是想暗示本帝,本帝現在該用讀心術了麽?”
“噯別別別!”
讀心術這玩意兒,可不是隨便能用的!要是被他讀到什麽別的心事……那可就不好了!
他繼續威脅下去:“那是你自己說,還是本帝親自動手?”
“不勞你老人家親自動手了!”我趕緊把口袋裏的一隻千紙鶴獻上去:“心願都在紙鶴裏寫著了!”
他見我坦白的態度還不錯,抬指將紙鶴夾了過去。
不疾不徐的將疊好的紙鶴毀開,彩紙恢複了四四方方的樣子,而紙上那行勉強算是很工整的簡體字跡,卻讓他觀之一愣。
“你的心願,是要本帝身體安好?”他眸華沉黯,臉色發青。
我坦然承認:“是啊!自從你第一次受傷入畫療養開始,我就著手疊了這些千紙鶴。我認為,世上如果真有神仙的話,那凡人許願,老天爺也肯定能聽得見。千紙鶴的傳聞,不管真假都要試試才好……
我隻是個普通凡人,我對你的身體束手無策,我在你不舒服的時候,也幫不上什麽忙。但我總想為你做點什麽,所以我就打算賭一把!先疊好一千隻紙鶴,把心願許了,無論這個辦法到最後是否有用,都算是我的一片心意。
隻是麽,這千紙鶴疊起來還挺麻煩的,最近這些天發生的怪事也挺多,我疊紙鶴的速度又慢,這才磨磨蹭蹭到今天才把千紙鶴全部折完,用繩子串好掛起來……
對了,你就是神仙,你一定知道這個方法到底管不管用,不如你先告訴我答案,這樣我就不用日盼夜盼,寢食難安了……”
我的話說完,他倏然掌心凝聚法力,一團火焰將彩紙焚了。
拂袖轉身,他急匆匆的往外趕去,“白露,本帝出門一趟,大約三個時辰左右回來!晚上你早些休息,不用等本帝!”
“噯?你現在這會子了,還往哪跑!”我也疾步跟了出去。
尾隨著他一起下樓,他行到院中桐花樹下,凝聲答了我兩個字:“冥界。”
“冥界?你要回陰間!”
激動的話還沒說完,他便一個揚袖化作金光消失在庭院裏了……
我追趕的步子不得已停下,皺皺眉頭自言自語:“不是不能回陰間麽?陰間又在什麽地方?我的氣氛都烘托到這個地步了,他怎麽還不動手?心,不要了?這人怎麽連活命都這麽不積極!”
無奈的轉身,想要原路折回。
但、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陰間啊!
掌管活人生死的陰間啊!
他不會是下去找生死簿勾我名字的吧!
舍不得讓我掉下懸崖摔成肉醬,又不忍心親手一劍捅死我,那就更不會做出徒手挖我心的事情了。
以上情節都過於殘忍,所以他是打算,直接劃我名字,讓我壽終正寢?
“早有這個覺悟,我不就不用受這麽多驚嚇了麽!隻是……想想自己的壽元就剩三個時辰了,我這心裏,咋就空落落的呢。三個時辰六個小時,應該足夠我寫遺言的了……”
自怨自艾的上了樓梯,餘光無意一瞟,好巧,又掃見牆角處某人的一片熟悉衣角了。
這個宋連,這兩天有點神出鬼沒的!
——
入夜時分,兩個小家夥都早早的同我打了招呼各自回房睡覺了。
我獨自一人站在正廳內的屏風前,昂首凝望著屏風上的爛漫山花,筆走銀鉤的瀟灑字跡,倏然心裏有些空……
算來這已經快到三個時辰了,我現在還完好無損的待在這裏,難道是、他又改變了心意,舍不得對我動手了?
舍不得三個字用在他身上,倒也不甚相符。
一個活了二十多萬年的老神仙,怕是早已看慣了世間生死,悲歡離合……又怎麽會舍不得我這麽一個輕微如螻蟻的凡人呢?
也或許,他去陰間,真的隻是為了辦私事。
看著屏風上的豪邁筆跡,眼前不禁又浮現出了當日他提筆為我添上幾行詩句的畫麵——
陽光微稀,清風含暖。他從萬丈天光中走出,行到之處,光華熠熠。
以前隻覺得他一身寒意難以靠近,現在才發現,他身上的優點,原是根本數不清的。
我沒想過他會對我下不去手,可當那柄寒意凜冽的長劍在我眼前化作萬千桃花時,我竟有一瞬間,心弦顫動,心神動**……
這世上應該不會再有人似他一樣,憐惜我的性命,對我懷有憐憫之情吧。
可惜,除了這顆心,我身上已經沒有別的對他有用的東西可給他了……
拿走我這顆心,我會死。
可不拿走我的心,他會有性命之危。
老天爺也太會折磨人了,非要出這種二選一的難題給他,偏偏他又是個軟心腸。
左右我早晚都會死,倒不如現在給我來個痛快。
手指撫過屏風上灼豔的朵朵桐花,撫過溪水,撫過山峰桃花,撫過他親手寫下的那些詩句……
“白露姐,救我!”
男孩子的驚呼聲從門外傳來,我指上一顫,立時壓下了諸多雜亂的心緒。
轉身跑出正廳,我望著被燈籠燭火點亮的空**庭院擔心呼喚:“宋連!你怎麽了!”
男孩子的驚慌聲自大門外傳來,高亢的嗓音倍是嘶啞:“白露姐救我!白露姐,白露姐……”
辯清了聲音來源就是大門口,我不敢耽擱,想也未想的就跑了上去,“宋連,宋連你別怕,我來了!”
門閂抽開,兩扇大門猛地往裏一拉。
可迎上麵的,卻是一團漆黑的旋渦——
根本來不及反應,人就已經被吸進了旋渦裏。
身體猛地摔倒在一片樹蔭底下,我捂住受傷的膝蓋骨,吃痛昂頭,可這一昂頭,竟才發現,天上的圓月是紅的。
今天不是十五,今天該是彎月,天上不該有圓月的!
更何況,月亮的顏色怎麽會變成血紅色……
遙遙看著,仿佛是一灘鮮豔的血。
紅色月輝灑遍大地,我再低頭環視四周,目光所及之景,更是讓人觸目驚心——
一個個土包墳塋,一座座漆黑的墓碑,墳墓前還插著蒼白的招魂幡,幡上紅筆畫下的圖案,像極了一雙雙鬼眼。
心驚膽戰的癱坐在地上,我雙手扶地支撐著身體,不由自主的腳下使勁,一點點往後退。
“宋連……宋連你在哪啊,宋連。”脫口的言語攜著哭腔,腦子裏混沌的厲害,喚了他兩聲都無人應答後,我才驀然意識到,我這是又落進了別人的圈套了。
可死,也得給我一種正常的死法吧!這又算什麽,想讓我被活活嚇死麽!
被嚇破膽的人死了,心還能用嗎!
渾身戰栗的往後退著,掌心再次落地,卻摁著了一個硌手的東西……
我下意識去看,才發現,我手底下摁著的是誰的半截頭骨……
“啊——”閉上眼睛恐懼至極點的大叫出聲,我連摔了五次才有力氣站起來,甩手擺脫了那隻頭骨。